他沉吟了一下,说道:“何主编,非常感谢您和社里的厚爱。继续供稿当然没问题,这也是我的荣幸。不过……”
他话锋一转,“武侠故事虽然受欢迎,但写多了也容易陷入套路。我想尝试更多元的题材,不知道《故事会》能不能接受?”
“哦?您还想尝试什么题材?”何成伟很有兴趣地问。
“比如,一些带有志怪色彩的民间鬼故事?或者,侦探破案、悬念迭起的推理故事?再或者,一些基于奇闻异事改编的冒险故事?”
陈屿列举着,这些都是后世通俗文学的大类,但在79年,还相对新鲜。
何成伟听得眼睛发亮,略一思索,便拍板道:“可以!完全可以!陈屿同志,我相信您的笔力!不管什么题材,只要是您写的,故事精彩,我们就欢迎!
武侠是主打,其他题材锦上添花嘛!咱们《故事会》本来就是要百花齐放!”
谈妥了约稿的大事,气氛更加融洽。
何成伟又想起一件事,笑着说道:“瞧我,光顾着高兴,还有件喜事忘了告诉您。您那两篇大作,不仅读者喜欢,也被电影厂的同志看上了。”
“哦?”这倒让陈屿有些意外。
“上影厂(上海电影制片厂)那边,托人传话过来,他们看中了《少年黄飞鸿之铁马驹》,觉得题材新颖,有南派功夫的特色,想问问您有没有转让电影改编权的意愿?”何成伟说道,
“还有北影厂(北京电影制片厂),他们对《双旗镇刀客》那种苍凉豪迈的西部武侠风格很感兴趣,也有意购买改编权。”
两大电影制片厂同时抛来橄榄枝!
这又是意外之喜,陈屿迅速在心里盘算了一下。
这两个故事本身篇幅不长,作为开创性的练笔之作,其历史使命似乎已经完成。
既然最高层瞩目的是更宏大的项目,那将这两个故事的改编权转让给更有实力的制片厂,既能换取一笔宝贵的启动资金,也能让故事以另一种形式呈现,未尝不是好事。
于是他爽快地说:“这是好事啊!感谢两位厂领导的看重。只要条件合适,我当然愿意支持咱们国家的电影事业。”
“太好了!”何成伟很高兴陈屿如此爽快,
“价格方面您放心,我会帮您居中协调,一定争取到一个公平合理的价格,绝不会让您吃亏!”
当时虽然没有后世那么规范的版权交易市场,但基本的稿费标准和转让费用还是有的。
陈屿的爽朗和识大体给何成伟留下了极好的印象。
两人越聊越投机,从文学创作聊到电影发展,又从民间故事聊到风土人情。
何成伟阅历丰富,陈屿见识超前的,两人竟颇有相见恨晚之感。
这一聊,就足足聊了三个多小时,窗外的天色都开始蒙蒙发暗了。
何成伟一看手表,才惊觉时间不早,连忙起身告辞:“哎呀,瞧我,一聊起来就没完没了,耽误您这么多时间。陈屿同志,您留步,留步!
我这就回招待所了,后续的事,我们书信联系,或者我再过来!”
陈屿将何成伟送到厂门口,看着他消失在暮色中,这才返回。
他也没闲着,又转身去了剪辑室。
老夏师傅还在灯下忙碌着,胶片哗啦啦地响。
陈屿搬个小板凳坐在旁边,安静地看,偶尔问一两个问题。
对于电影后期这门手艺,他有着浓厚的兴趣。
直到晚上九点多,剪辑室熄了灯,陈屿才回到招待所。
洗漱完毕,躺在床上,1979年成都的夜晚格外安静,远处偶尔传来几声火车的汽笛声。
这时候可不兴夜生活,大家工作了一天,一般入夜即睡。
他回想起这段时间堪称魔幻的经历,这感觉如同做梦一样。
“真是风口来了,猪都能飞起来……”
想着想着,一天的奔波和兴奋带来的疲惫终于涌了上来。
窗外的月色透过薄窗帘洒进屋内,一片宁静。
他的眼皮越来越沉,呼吸逐渐均匀,终于在这1979年的夜晚,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