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秦野赶到现场的那一刻起,他就觉得苏棠不对劲。
太冷静了。
冷静得可怕。
別的女兵都在哭,在尖叫,在不知所措。
而她,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那里,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仿佛整个世界都与她无关。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泪水,没有悲伤,甚至没有愤怒。
只有一片空洞的、让人心悸的死寂。
秦野的心,猛地一揪。
他寧愿看到她哭,看到她闹,看到她崩溃。
因为哭泣和发泄,代表著伤痛还能找到出口。
而此刻的她,像一个被抽乾了所有情感的黑洞,所有的痛苦、悲伤、自责,都被死死地压在那个深不见底的旋涡里,无处宣泄。
这比任何歇斯底里的崩溃,都要危险一百倍。
他知道,这个叫王小丫的女孩对她意味著什么。
那是她在这个冰冷的营地里,为数不多的、愿意真心相待的朋友。
那个会傻乎乎地把所有好吃的都留给她,会毫无保留地信任她,会在她疲惫时笨拙地想要替她分担的女孩。
现在,这个女孩,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就躺在她面前。
秦野迈开长腿,穿过人群,一步步走向苏棠。
他每走一步,心就沉一分。
他走到她面前,高大的身影將她完全笼罩,挡住了清晨太阳升起的第一抹惨白的光线。
“棠棠……”他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声音放得极柔,带著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小心翼翼……
他想说“我们回去吧”,想把她带离这个残酷的现场。这时,他才猛地意识到自己失態了,连忙剎住了后半句话……
苏棠终於有了反应。
她缓缓地抬起头,那双曾经清澈如水、总是带著一丝洞察和玩味的秋瞳,此刻却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没有一丝波澜,也映不出任何倒影。
她没有理会秦野,绕过他,一步一步,走向那棵歪脖子树下。
每一步,都走得异常缓慢,异常沉重。
所有人的目光都跟隨著她。
哭声渐渐小了下去。
她走到王小丫的身边,蹲了下来。
她没有看那张已经失去血色、带著一丝青紫的脸。
她的目光,落在了王小丫那双赤著的、满是伤口和泥土的脚上。
石子路那么长,那么硬,那么凉。
这个傻丫头,是怎么一步一步走过来的?
疼不疼?
冷不冷?
苏棠伸出手,想要去碰一碰那双冰冷的脚,可她的手在半空中,却抖得不成样子,怎么也落不下去。
一股迟来的、尖锐的剧痛,终於衝破了那层厚厚的麻木,狠狠地扎进了她的心臟。
不是刀割,不是撕裂。
而是一种缓慢的、残忍的凌迟。
她昨天,还在技术研討会上,跟那些顶尖的专家们,描绘著未来武器的蓝图。
她还在想著,等这次任务结束,就跟秦野一起,找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过上最平凡安寧的日子。
她以为,她可以保护好身边的每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