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便从考篮摸出笔墨,在墙面空白处,也题了一首离场诗——
‘棘闱暂别风云路,且凭豪气寄此身。
莫笑今朝题壁客,他年雁塔看题名。’
最后留下大名——
‘合江苏录试於此!’
题罢,便大笑而去。
另外,即兴诗抒发的是那一刻的感受,换一个字都会失真,所以不需要严格押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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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帘的考试结束,内帘的阅卷依然如火如荼……
礼房同考官徵德先生面对刘丙的质疑,先是无言以对,然后彻底崩溃,随即便称病不出,坚决不肯再阅卷了。
这也体现了《礼记》的难学,它本质上是一门考据学,没有史料支撑和科学的考证方法,真的学一辈子都不堪一击。
刘丙也不劝那徵德先生,出了这么大的篓子,不追究他的责任就已经很给面子了。
他对一众同考官训话道:
“遇到自己拿不准、没见过的地方,不要着急下结论,拿上来与我二人共参。须知生而有涯学而无涯,自己不知道的未必就是错的!”
“是啊,考生的前途可比诸位的面子重多了。”张彦也正色道:“再者,你批错人家的卷子人家肯定要申诉,到时候丢人才丢上天了呢!”
“是。”众考官忙齐声应下,打起十二分小心继续阅卷。
至于礼房的考卷,本来就是最少的,所以只有徵德先生一位同考官。眼下没法换人,于是刘丙决定亲自批阅,甚至连之前批过的,都重批了一遍。
临时加担子自然不爽,哪怕是自己给自己加的,但刘丙很快就高兴起来。
“不错不错,六七年间,蜀中治《礼》大有长进,文章整体都上了一个台阶。”
“这是因为萧提学在蜀中,推广苏弘之的‘假说演绎法’啊。”张彦轻声道:
“眼下蜀中治《礼记》的学子,都已经跳出了空论道德的窠臼,改用此法治学了。”
“怪不得,我说文章怎么都大有长进。”刘丙恍然道:“放在以前,已经是中举的水平了。”
张彦见刘丙没问‘苏弘之’是谁,便轻声问道:“主考大人也听过苏弘之的大名?”
“当然。”刘丙点头道:“他和他老师阳明先生共创的王苏惣学,在我们贵州可是显学。”
说着正色道:“黔中本无学,阳明先生始开贵州文风。”
“啊?惣学是苏弘之共创的?”张彦惊呆了。
“是的。”刘丙道:“阳明先生亲口承认的,他说惣学是与苏弘之切磋出来的,很多关键之处都是受其启发。”
“厉害……”张彦一阵咋舌道:“看来我们蜀中,他日必出一位大儒。”
“嗯。”刘丙认同地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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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丙组织阅卷十分用心,他不止严格要求同考官,还以身作则,非但对礼房所有考卷进行了细致的点评,还亲自认真审阅了每一份落卷,确保不会再出现之前的情况。
在主考官的带领下,同考官们又认真审阅了场的考卷,综合三场成绩,遴选出了正榜七十,副榜二十份试卷。
这时已经是八月二十七了,下面就该决定名次了。
乡试的名次除了解元外,相对没那么重要,哪怕是经魁也不会整天挂在嘴上,依然还是以举人自称的。
所以排名的过程比较轻松,一直到定下五经魁,该定解元时,衡鉴堂中的气氛才紧张起来……
一省解元啊,那是比普通进士还要荣耀的头衔,在地方上的含金量,也比普通的三甲进士高多了!
不夸张的说,全省读书人的荣耀全都系于解元一身!
“按例,解元当从五经魁中出,”刘丙看着大案上并排摆放的五份试卷,上头皆已用青笔写上了‘经魁’的字样,沉声问众人道:
“不知诸位属意哪位经魁独占鳌头呢?”
一众同考官便欲言又止。
“只管畅所欲言。”刘丙微笑道:“反正最后是我和张大人负责。”
“是。”众考官这才各抒己见。
“以下官愚见,似乎礼魁首更胜一筹。”
“下官斗胆推诗魁首为解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