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边同为姐妹,应该能打开僵局,更何况按辈分那王謐还低著我一辈,凭什么我去低三下四求他!”
“要不是谢侍中前日暗示,说此人背后有很多人支持,实在不好得罪,我才不怕他!”
王献之心道自己阿兄还在自欺欺人,前日谢安召去自己两兄弟时,脸色极为难看,劈头盖脸就要求两兄弟去和王謐冰释前嫌。
两人虽然心內多少有些牴触,但谢安是两人晋身的最大依仗,万万得罪不得。
等谢安说明情况后,两人方才明白,最近轰动建康的京口江盗案,竟然是王謐和恢揭露出来的,其中王謐还起了主导作用。
这看似偶然的事情,其中牵涉家族眾多,但处理结果,也远远超出了很多人意料,背靠皇后的庾希竟然被拉下马,郗氏重新执掌徐充二州的呼声,则是越来越高。
本来谢安是很有把握和氏绑定的,因为在他看来,自己將谢道嫁给恢,两边关係自然牢不可破。
且郗恢作为曇之子,又专心兵事,將来郗氏执掌二州,郗恢迟早会接班,到时候谢氏便能趁机將谢家子弟都塞进去。
但谢安千算万算,却没有想到王謐在里面插了一脚。
其有著郗夫人这层关係,和如今郗氏家主郗竟然关係更近著些,郗恢年幼,接下来七八年还是制情为主,那土謐借看此事,便占据了谢氏子第本来该掌的位置!
而且更让谢安担心的是,王謐怕是已经察觉到了谢安拋开王导一脉,扶持王凝之兄弟吃独食的意图,才会在清谈会上做出如此激烈的反击。
不仅如此,之后王謐还携清谈夺魁的盛名,成为了司马昱幼子的座师,教授辩玄棋道,而这个位置,当初本是谢安举荐王凝之兄弟给司马昱想要拿的!
事后谢安也做了补救,言说起码司马道子需要天师道真人教授,而王謐显然不具备这个资格,
於是司马昱考虑之下,还是另外礼聘王凝之教授司马道子道法,算是稍微扳回了一点局面。
但之后王謐在京口做的事情,便完全超出了谢安所能料想的极限,在这次事件中,王謐拿到了庾希把柄,帮氏立下大功,可以说郗將来若是拿回徐充二州,必然会给王謐极为丰厚的回报。
而且最麻烦的是,王謐通过和氏的深度绑定,將谢氏和氏的距离反而拉远了,加上琅琊王氏和司马昱,谢安赫然发现,这些自己原以为板上钉钉是谢氏助力的势力,竞然都成了王謐背后的势力!
感受到王謐看穿谢氏用意表现出的敌意,原以为朝中无人和自已对抗的谢安,突然发现对方占据了自己想要的先机,焉能不慌?
虽然朝中大部分士族,还是和谢安更为交好,但无论是殷氏还是庾氏,不仅在京口案中帮不上忙,甚至还起到了反作用。
这便是王謐刻意营造出的局面,朝中朋友要多,但在一个事件中,能起到关键作用的,可能只有那么几家,若爭取不了所有人,那便爭取最为重要的那些人。
给王謐这个计划锦上添的,还有王,其果断让顾骏入局相助,也给朝廷释放了一个信號,
琅琊王氏支持郗氏,更支持王謐。
王氏郗氏相加,分量已经远大於庾氏,更何况庾氏罪证確凿,谁也保不住了。
而且从清谈会到京口江盗案,王謐从始至终都在隱隱打击谢安,让包括司马昱在內的势力,看出谢安並没有掌控全局的能力,这无疑对谢安的威望是个巨大打击。
站在司马昱角度上,连清谈会造势这种小事都会出岔子,那谢安將来若掌了两州,难保不会搞出更大的岔子。
而谢安这边,看著案子就要尘埃落定,从这件事情得到最大好处的竟是氏和王謐,谢氏甚至桓氏都被提前踢出局,痛定思痛之下,只能捏著鼻子,转过头来交好郗氏和王謐。
此时的谢安,早已经没有王謐过继时高高在上,掌控一切的態度,他只想著儘快止损,所以才要求得罪了王謐的王凝之两兄弟去冰释前嫌。
但谁也没料到,王謐如此不给面子,將两兄弟拒之门外,逼得王凝之甚至要利用王献之夫人郗道茂打通关係。
王献之虽然心中不满,但也不敢违抗王凝之意思,当下赶回后宅,找来道茂说了。
郗道茂听了,当下答应出门,她轻声道:“夫君所託,妾必然想办法做到。”
王献之听了,嘆道:“委屈你了,等我將来飞黄腾达,一定不会再让你看別人脸色。”
郗道茂的马车往乌衣巷而去,但她坐在车里,脸色却黯然下来。
她和王献之成婚已有数年,两人感情还算融洽,美中不足的是,两人的女儿,生下来就天折了。
这让都道茂深受打击,身体和精神状况极差,本来应该好好將养几年,但王献之入仕,她也只能跟著过来,然而路上舟车劳顿,她竟然又小產了。
这两个月建康发生的事情,郗道茂自然了解前因后果,夫君扬名,她自然开心,但同时却得罪了郗夫人那一脉,却是她不愿看到的。
她也曾劝諫王献之,来建康后去拜访郗夫人,王献之却说王凝之揣度谢安意思,要和王氏保持距离。
事后证明,恰恰是夫人过继的那个王謐,在清谈会上力压两兄弟,更和氏建立了更加亲近的关係,如今逼著两兄弟也不得低声下气服软。
道茂心內嘆息,两个男人不出马,让自己一个妇道人家去告罪,要是见了夫人,自己该怎么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