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等就是一个时辰。
等高斌反应过来,去那荒山寻找,那里还有红毛狐狸的踪跡。
这畜生!
饶是高斌没甚坏心思,也被激怒了。
“呵呵,天元醇水?”
他在心里想;一个个都在想筑基是吧?
翌日。
凛冽的寒风呼啸著,明明是白天,光线却很暗,石磊紧了紧背篓,抬头看向天空。
太阳挥洒著光辉,却没甚温度,一圈又一圈的日冕扩散至半个天空,时不时有黑色的斑点在光圈內出现。
阳光到达地面,衰减的异常厉害,天空很亮,地面却很暗,这种怪异的落差,让包括石磊在內的修士很不適应。
阴冷.
引灵入体的修士对寒暑的抵抗力超越常人,可他还是觉得这风异常阴冷。
那冷意直往身体內钻,就连灵力也变得“阴冷”起来。
生生打了个寒颤,石磊收回视线,埋头赶路。
再走四五十里就是郡城,越过郡城往南六十里就是蓝山县。
想到正在家中翘首以盼的父亲,石磊的脸上就浮现出一丝笑意。
如今他已经积累起三十六缕灵力,隨时都可以衝击气海,这样的进度在训练营中算快的了,宗门教习对他很是看重,一再告诫,天地异象时,最好不要迈出这至关重要的一步,以防可能出现的意外。
作为优等生,自然受到各种优待,教习和同窗都会提前交好,前天刘执事还专门召见了他,说他是有机会直入內门的。
训练营六千学员,大部分都不堪造就,只等著毕业”。
毕业之后要么去做散修,要么被修行势力和家族僱佣,从此沦为修士中的最底层,终日为生计忙碌,为了一点点修行资粮,就要去深山老林里冒险,那天死在野外都没人知道。
只有大约六分之一的学员有升入宗门的机会,但绝大部分都只能入外门。
內门、外门的差异巨大,更好的洞府,更多的修行资粮,更多的修炼时间——
內门已经是最好的出路,可谓前途远大,將来是有机会练气的。
练气!
想到这些,石磊身上充满力量,不自觉的加快了脚步。
山路难行,豌蜓崎嶇。
半个时辰后,爬上一个土丘,往前看,视线再无阻挡。
平坦的麦田一直延伸到视线尽头,许多农人顶著寒风劳作,一条大路直通远方的城池。
路上马车来往,满载了各种货物,许多提著竹篮的妇孺和孩童在马车之间见缝插针的叫卖,骤马长嘶,叫卖和驱赶之声不绝於耳。
巡查的兵士在田间各处巡逻,麦田之间屹立著一个个哨所,一只翠綃灵羽】飞过头顶,直往城外的道馆而去。
石磊羡慕的看著飞行法器飞远,走下土丘,匯入南来北往的人流。
所到之处,行人纷纷退避,道道畏惧和好奇眼神让他有些不舒服。
七八个月前,他也是这芸芸眾生中的一员,看到修士,也跟这些人一样。
郡城的城墙高大巍峨,城內喧闹和繁华隔著很远都能听到,上次路过,还是护送灵窍子时,那时城內还是一片工地,城外一片荒芜,远不如此时热闹。
石磊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入城,宗门虽没做限制,但没事还是不要与凡人有太多的交际为好。
绕城而过,又走了两个多时辰,蓝山县遥遥在望。
这一路走来,人烟稠密,妖邪袭扰的情况大幅好转,仙凡互不干扰,各处都兴兴向荣。
蓝山县的规模自然比不上郡城,石磊先去城外的道馆做了登记,言明归家目的,还被驻守道馆的外门师兄训戒了一番。
道馆奢华,好似王宫,驻守道馆的修士有百余人,但大多数人的修为还不如石磊。
这些人大多是训练营“毕业”的学员,不想做那无依无靠的散修,就走了门路,被道馆僱佣。
驻守修士对他们招之即来挥之即去,做著僕从的活计,还有森严的规矩和戒律。
道馆安全且清静,灵机不缺,有稳定的俸禄,如果能早日开闢气海,这些苦处都是值得的。
拿了“回执”,石磊离开道馆,在城门处做了通报,县衙很快就派来一个不知是什么官儿的人,很是“隆重”的將他迎了进去。
“仙师稍待,下官已经派人通知贵族了”
这官员很是“谦卑”的將他引进城门附近的一处院落。
院落很精致,甚至还有灵茶、灵果招待,虽不是什么好东西,也不是石磊能经常享用的。
美貌的侍女坐依两侧,吹拉弹唱的艺人粉墨登场,这架势让他有点懵。
官员貌似谦卑”,却软中带硬,话里话外都带著宗门关於仙凡分治”的条条框框,只把他当洪水猛兽来防。
石磊说明目的,保证不会袭扰地方,这官儿只乐呵呵的听著,就是不给放行。
石磊当然可以自行离开,但宗法森严,这官员虽不能如何,却可以一纸公文將他的所作所为添油加醋的报给道馆。
道馆如果当真,再反应到宗门,搞不好就影响前途。
归家的喜悦被浇了一盆冷水,石磊只能枯坐。
日落时分,寒风停歌,气温开始上升。
当皎洁的月光洒满庭院的时候,石磊的父亲和不多的几户亲族已经被“隆重”接来了。
一共十几辆马车,还有蓝山县奉上的“程议”,以贺“仙族”乔迁之喜。
石磊先上马车看了父亲,发现父亲的手脚都被捆著,呜鸣的挣扎。
一股邪火冒了上来,石磊真想出去教训这些不知死活的凡人,但他还是咬牙忍住。
直入內门的愿景让他忍下了这口气。
也不去看那几户亲族了,给父亲鬆绑后,只让车队启程。
然后就好像瘟神一般,被这些凡人送”出了城,城门重重合拢,机括在寂静中传来咔咔的声响。
石磊探身出来,回望已经关闭的城门,满腔怒火忽的散尽,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惆悵和追忆。
回不去了!
他意识到。
石崇义的疯病开始发作,直著要回去照看他的锅炉,石磊怎么劝都不管用。
无奈之下,只好將石崇义重新捆住,出了马车,叫来几个凡人亲族,让他们照顾父亲。
车队向道馆而去。
以石磊训练营学员的资歷,是不能把亲族接到山门內居住的。
各地的道馆专门划出了一片区域用於安置这些人。
夜光皎洁,温度適宜,能见度比白天更好。
农夫、猎人,商旅、武土、巡兵都趁著夜色出行,道馆所在的山下,市镇一片喧闹,家家户户都是门户开,上学的上学,练武的练武,看见闯进来的车队,只是看上几眼,就忙自己的事情。
此处没人用异类的眼神看他,也没人避让,石磊只感觉一阵轻鬆,好似鱼儿回到了水中。
市镇无名,只依附道馆而活,居民都是修士亲族,不用劳作,佛系一点,完全可以靠县城的供奉过活。
生存无忧,修习武艺之人就多,沿途多见刀剑,以猎人和採药客居多,就是孩童的游戏,也是跨著竹马、挥舞木剑,做战爭之戏。
前面有市镇的里长引导,很快就到了一片连绵的屋舍。
屋舍沿街而建,崭新的木樑,连毛刺都没打磨赶紧,墙头已长出嫩叶。
最精致的几进院落拨给石磊的亲族居住,这是训练营的刘管事为他爭取的福利。
安顿家人用去一天。
石崇义的疯病让请来的医生束手无策,这种精神疾病就是旧时代也没太好的办法。
石磊的假期有限,没办法,只好又回了一次县城,將石崇义的宝贝锅炉给搬了过来。
第三天早上,院內就响起熟悉的“突突”声。
石磊被这杂音惊醒,觉得还需找个后妈才行。
父亲的年纪並不大,娶妻生子並不困难,也许有了新的寄託,这病慢慢就好了。
来到外边的院落,一股阴冷的风就直扑而来,让他打了个寒颤,
奇怪的是,这种阴冷只对修士起效,凡人也就是多穿件皮袄的事。
到处都是雾蒙蒙的,太阳有气无力的掛在天上,一圈圈日冕好似被风吹动,时聚时散。
昼夜顛倒,许多人已经改了作息,白天睡觉,晚上出来做事。
石磊出门逛了一圈,市镇並不大,各处都静悄悄的,远不如晚上热闹。
到了镇公所,里面倒有很多人在忙碌,一个凡人管事很殷勤的接待了他。
石家迁进来两四户十一口,石磊跟这些亲族並不怎么熟悉,大部分都是他成为修士后才依附过来的。
以前就算是亲兄弟也没有什么依附关係,现在都是聚族而居。
原因无他,抱团取暖而已。
只有足够多的人口基数,才有诞生灵窍子的基础,家中没有修士,就没有保障。
此后,只要石磊一日待在宗门,亲族就一直受照顾,不用发愁生计,佛系一点,不讲究生活质量的话,完全可以躺平。
剩下的可就造人就是了。
石磊提出为父亲寻一妻室的要求,凡人管事一口应承下来,当即就拿出名册说给他听。
没多久,就有十几户妙龄女子来到院中,一字排开,供他挑选。
石磊知道这是应有之义,忍住心头的怪异,为石崇义挑了一妻一妾,约定下午就办喜事。
管事欢喜的的忙碌去了,一应步骤和物资全由镇公所出。
到了中午,石家的新家就悬掛起红绸,吹吹打打中,宴席所需之物流水般的运来。
到了日暮时分,各项步骤就已经准备就绪,石崇义被石家人哄著、骗著穿上了大红婚服,骑上一匹温顺的白马,接亲去了。
左邻右舍赶来贺喜,昨天还是陌生人,此时好似一起住了几十年似得。
石家人忙著交际,说起自家仙师,依仙师的地位、修为、尊卑论起,自有一番逻辑。
石磊在雅致的后园设宴,单独宴请道馆的修士。
僱佣修士不必在意,驻守修士却需要打好关係。
石磊的年纪不大,不过十二岁,可已经很嫻熟的应付这些场面上的交际。
听闻他加入训练营不过七八月,就要开闢气海,道馆修士肉眼可见的热情许多。
相互客套、敘话,说起训练营和外门种种,有情绪激动的,当场抹了眼泪,只说修行不易,每日枯坐,活的还不如凡人痛快。
灵窍一寸、两寸者,能开闢气海已是困难,此生能至胎息中期就到了顶点,没有太大的机缘,
人生一眼就望到了头。
此类人绝不算少,现场就有好几位。
石磊虽小,却如那初升的月亮,与他们有这云泥之別,听他们嘆息、感伤,一边警醒、一边自傲。
筹交错之间,结亲的队伍回来呢,在吹吹打打的声响中,气氛到了最热烈的阶段。
石磊不放心父亲,本要去看看,被一个驻守修士拉住。
这人拉著他手,说的儘是些车軲的话,什么老弟前途远大,以后发达了,拉老哥一把云云。
就在这时,一道流星划过天际,本已经过去,却拐了个弯回来,直往道馆而去。
石磊慢了一拍才意识到这流星是什么,剎那间汗透重衣,一把推开驻守修士,指著道馆,大声说:有练气前辈驾临!
不少人都已经喝醉了,还能保持清醒的只以为他在说笑,逼的石磊一张拍散酒桌,才惊醒过来。
石磊急的连声催促,才让这些人將信將疑的离开石家,提起灵力往道馆赶去。
可是已经晚了。
那流星降落后不久,復又飞起,法风凝在空中,很快就发现他们。
石磊愣在当场,直到看到一个青衣道人御风降落,才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待看清道人面目,惊惧又变成狂喜,也不知哪来的一股勇气,在他人都嚇得瘫软倒地的时候,
上前一步行弟子礼:“第子拜见掌门仙师”
高斌看了一眼这年岁尚幼的少年,很是和蔼的笑道:“你是此地的道馆修士?”
“回掌门仙师,弟子训练营学员石磊,是回来办理亲族迁徙等事宜的”
高斌微微頜首,视线落在已经嚇傻了的眾修身上,“谁是此地观主?”
观主痴肥,抖抖索索的半天爬不起来,“弟,弟子,弟子张翰,泰为蓝山观观主”
“尔等混跡凡俗是何道理?”
这观主嚇得哆哆嗦嗦,半天说不出话来,石磊看的焦急,不得不替他回道:“稟掌门仙师,家父今日娶妻,弟子设宴款待诸位师兄,宴席设在后院,並没有与凡俗打搅高斌只是隨口一问,谁知这观主和驻守修士如此脓包,反而是这半大少年有礼有度、条理清晰,资质瞧著也不错。
他从大黎山方向赶回,一路考察治下人情、秩序,颇觉满意,当下就大袖一挥,法风捲起眾人,往道馆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