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婳想避开陈恪,往楼里走,但陈恪大步跟上来。
她忽然在楼梯间转身,居高临下看着他,朱唇漠然轻启:
“如果你喜欢我就是用插足我婚姻的方式,这种喜欢也不值得我多看一眼,我即便离婚也绝对不会接受你。”
“但或许事业上可以选择和我同道而行?”他却丝毫不慌,
“你和我本来就是同门,我们原本就应该一起读博,一起留在清大,以我现在的位置,很容易提携你,但你的另一半并没有机会在学术界拉你一把。”
“你是以为所有人都像你一样计算利益得失,只靠这点利益诱惑就会顺从。”虞婳声音如薄冰一样。
陈恪却笑了,长杏仁眼微弯,倒显得有点像月牙:“飞鸿那个机长喜欢你,你们飞鸿又是表彰又是为他申请英雄机长称号,他那些被公开的日记我看过。”
他又走近一步:“他因为过得不体面,所以不敢接触你,以前的我没能力,所以我一直不说,但现在我有能力,向你展开可得性有什么错?”
虞婳忽然想到他现在的地位。
他是她的杰青评审,拥有让她名落孙山的权力。
她不答应,他就让她努力全部作废。
原来是这样。
虞婳对于朋友那种无论如何保留一线的感觉,终于彻底被摧毁:
“你选择现在说,是想用会评结果威胁我?”
陈恪却只是笑笑:“你本来就过了,会评专家们只会对函评处于中段的人争议大,对于函评优异的人本来就开绿灯,你来之前这一切就注定了。”
虞婳却没有被他两下骗到:“说是这么说,然后背后对我动手脚。”
“我扯你后腿的能力,应该比你另一半要小许多。”他似很好心,劝解的样子甚至光风霁月,有种谦逊感,和师长、教授、高知分子这些词语很贴合。
但他中伤周尔襟的话,却让她发自内心觉得心悸。
现在什么人都可以来评价周尔襟了。
虞婳不想和他费口舌,她直接抬步要上楼,但楼上传来不少人的聊天声音。
“那个虞婳还可以,就是钱要得太多。”
“……我看科大那个副教授钱要得少,但他项目还是不比虞婳,本子也写得有点瑕疵。”
很多同行学者从二楼过,听起来像是要去二楼的会议室商议结果。
她现在上去,陈恪必然跟着她。
如果让会评专家看见她和陈恪在一起,一定要不少议论揣测。
陈恪是评委,她和评委走得近,有心人只怕用这一点做文章。
虞婳的脚步停住了。
陈恪也似有所感,抬眸看楼上,依稀能听见人说话的声音。
但那些人的声音稀稀拉拉,似约定好了某个时间开会,现在只是陆续到场。
算不到他们什么时候全都进会议室。
按她对自己的要求,她只能站在这里。
陈恪不慌不忙,等着她。
虞婳呼吸略沉,但对陈恪已经没有太多耐心。
陈恪却对她很有耐心的样子:
“念书的时候,你真觉得我是因为把你当成朋友才和你玩在一起的吗?”
虞婳都不想理他,只是移开视线,拿手机出来看,发现周尔襟早就回她了:
“在路上,台风吹倒老树拦了路,我绕路过来,再等十分钟。”
信息已经是五六分钟前发的了。
虞婳略松一口气,
不用和这个居心叵测的人待那么久。
周尔襟马上就会过来。
她听着楼上那些人的闲谈声,但陈恪依然看着她。
他忽然幽声说:“你不是借着朋友的名义和我走得近,却不用负担男女朋友之间的责任?”
本来打算不理他的虞婳难以置信,眼神淡厌看向他:
“我那个时候有男朋友。”
陈恪却看起来很有风度地略笑:
“所以我忍得还不够吗,我不评价你的男朋友,你和他根本不合适,我等你和他分手,你倒的确是和我想的一样没出国念常青藤,却反而回香港,分手没多久却又这么快结婚,从开始到现在,你都没有给我介入的机会。”
虞婳已经知道面对这种不要脸的人,必须说穿才能让对方败退:
“我从来不喜欢你,我不知道你在自作多情什么,一直都是你误导我和你做朋友,我就算再落魄也不会给你任何介入的机会。”
“我能在学术界带给你的,比他多得多,我才能给你更光明的前途。”他的面目已经变得陌生,
语气放柔,竟然有几分平静的淡淡自嘲,显得有些可怜:
“不然你以为我这些年为什么要拼了命地爬上去,你忘记了,你一开始也是要回国做战斗机的,你和我志同道合,和周尔襟是靠两家关系维系,你们迟早会淡,不如在最合适的时候抽身。”
如果是周钦,虞婳骂了就骂了,但眼前的人几乎是能决定她前途,对方这么恶心,她难以判断是否会在她的前程上绊她一跤:
“我现在不想做战斗机了,你不是低空领域的,今天你为什么可以作为同行评审出现在这里我不管,但我们本来就遇不到,周尔襟才是看好低空领域和我志同道合的那个人。”
正当陈恪要再说的时候,脚步声由远及近过来,一道男声平静道:
“婳婳,我们回家了。”
虞婳看向一旁,周尔襟拿着一把胡桃木长柄伞,还在往下滴水,他戴着那块她买的,二十万的表,穿着他常穿的那件黑色衬衣,因为不用打理可以放进洗衣机里滚,也不会褶皱。
因为穿在他身上,这衣服都显得很矜贵,像还每天有佣人打理一样处处体面光鲜,有十足攻击力的英气面目,从容到有包容一切的周容稳镇,好像依旧养尊处优。
虞婳如见到救星,快步跑下楼,奔向周尔襟。
她跑起来的风略过陈恪,带起他袖角微动,露出那块捷克豹报时表,但她未多看一眼。
曾经虞婳从来不会做出这么冒失的行为,素来持重,端庄,看不透她在想什么,哪怕和她前男友,她都很少在人前表现出越过朋友界限的亲昵。
她不会在外人面前,表现出一丝一毫她私人的感情或偏向。
陈恪都有些怔愣。
她不一样了。
而虞婳下意识抱住周尔襟的腰,周尔襟也很温柔,空着的那只手搭在她头顶:“今天答辩怎么样?”
虞婳没说,却看向了身后的陈恪。
她前程是生是死,恐怕现在都由不得她自己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