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份来自帝都的权威,让他在纸面上高於所有领主。
阿斯塔清楚,只要他在会议上举起那份皇命,没有人能直接反对。
北境不少旧贵族本就看不惯赤潮体制,他们寧可依附皇,並且自己为此也付出了巨大的代价,让渡了许多权利给这些贪婪的老贵族。
蛮族那边,他也安排妥当,他们要粮,他给他们名义,他们要地,他承诺一块无人区0
这让自己对於这些隱藏起来的蛮族有了些许的控制力,如今已经是派上用场的时刻。
这些种种原因叠加在一起,便是他的底气。
得道者多助,而那位年轻的领主,终究是孤身一人。
阿斯塔伸手合上窗,风声被隔绝,房间再次陷入安静。
几位蛮族使者被带进內堡的侧翼城堡。
那是座偏僻的石厅,油灯昏暗,门在背后沉声关上,几名骑士分立两侧,冷眼看著他们。
那年轻的皇子立在壁炉前,披风未解,背影笔直。
他转身时,火光打在胸口的徽章上,像一把明亮的刃。
“坐吧。”他开口,用帝国的语言,吐字清晰,像命令,让他们本能地听从。
乌鲁坐下,目光在周围巡了一圈。骑士们的盔甲在灯下反光,手握剑柄,却一动不动。
阿斯塔走到桌前,把羊皮地图展开,用那种不容置疑的目光扫过他们。
他淡声说,“实现约定的时候了。”
他的话简短,却有一种冷硬的气势,让乌鲁心里泛起一阵不快,又不得不听。
阿斯塔缓步绕过桌角,语气比刚才低了一层:“我能给你们的不只是幻想,这两年来我已经给了你们不少的好处,你们心里该清楚,报答的时候到了。”
他让骑士取来几个布袋,倒在桌上。粗麻袋里滑出金属的叮声,几枚银印徽章和装著穀粒的皮囊在灯下闪光。
“这些是霜龙领的承诺,”他道,“只要办好这件事,你们的牧场、你们的山谷,都会在帝国册上写名,霜龙领將送出一大批粮食。“
乌鲁望著那只在火光中移动的手,以及桌子上的那些徽章,眼角抽动了一下。
他听懂了这话的分量,那不是求助,而是命令,不是施捨,而是诱惑。
阿斯塔继续道:“我不需要你们死,只要你们略尽之力。若是做得漂亮,帝国会记住你们的名字。下一批粮和武具,不用再等到雪化。“
接著他又掏得出一根刻有蛮族图腾的木棒出来。
乌鲁盯著短杖,沉默了很久。这是之前自己为了求取粮食,交与这位皇子的,上面刻的是蛮族的誓言,表示蛮族欠他一个人情。
他在心里权衡,帝国的承诺虚假,但是这位皇子確实在上个冬天帮助了他们不少,不是画饼,是实打实的粮食以及物资。
若能借这位皇子的势头再取些好处,也不算坏事,至少冬天能多一些人活下来。
阿斯塔见他没有拒绝,转头望著地图,收声道:“听著,我要你们在二十天內行动,前往赤潮的领地扰乱他们。
若情况允许,可趁夜掠入赤潮城。破坏城门、焚毁粮仓、斩杀守军,带回可见之利,我一分不收,全归你们。“
乌鲁沉默了很久,眼中闪过复杂的光,最终站起,走到阿斯塔面前,低下头,亲吻了阿斯塔的手背。
“我们会照做,殿下。”他说,语气带著沙哑的敬意。
阿斯塔收回,神情未变:“很好。帝国不会忘记顺从者。”
乌鲁没有回主营,他清楚地知道时间太紧,来回奔波只会错失机会。
疾风鸟將信息,一刻不停地送往雪原深处。
几小时后,篝火前坐满了人。
那些带著霜鬍鬚的族长、披著狼皮的战士、背负长弓的斥候,悄无声息地围在火堆周围,这些都是族內有名有姓的人,没有问候,只有彼此凝视。
“阿斯塔希望我们动起来。”人齐族长简洁地说道,將手中羊皮展开在地,“骚扰赤潮,点火,造势。他说这能换来粮食。”
沉默在空气里蔓延。
一位老者轻轻咳了一声说:“上个冬天,他送了盐和粮,救了我们不少人。”
“演一场戏,就能度过下一个冬天。”另一个老族长附和,“不用真打,划划火,吼几声,这买卖划算。“
“但跟赤潮硬碰硬,咱们还吃过亏。”马上有人冷笑出声。
“我们不是帝国的狗。”那人戴著旧制铁盔,一看就是久经沙场的战將,“戏也要命。他们坐在城堡喝酒,我们替他们冲塔?”
“赤潮的人不好惹。你们真觉得点了火就能全身而退?”另一个中年战士冷声说。
话音未落,篝火边传来一声嗤笑。
一个年轻的声音插进来,不带敬意,也没有迟疑。
“与其听命事,不如我们乾脆杀过去。”
眾人扭头,卡尔克站了出来。
他不过二十出头,脸上的伤痕还新,左臂绑著羊皮护带,眼睛亮得像雪下的刀刃。
“霜龙领。”他一字一顿地说,“贵族都在那里,领主都在。他们在开会,討论怎么分我们剩下的土地。“
他往火堆边走了一步,声音沉稳却不压低:“我们不是去打赤潮,是去断他们的根。”
有族长皱眉:“你要打的是路易斯?”
“我要打的是所有坐在那张桌子上的人。”卡尔克冷冷道,“不管他们是卡尔文还是奥古斯特,都是一回事。“
他伸出手指,指向地图上的一点,“这里,一夜之间杀光,北境就没人再指挥谁去送命。”
有人开始窃窃私语。
“你想挑起全面战爭?”老族长怒道。
卡尔克盯著他:“他们驱赶我们三代人,逼我们活在荒原上,现在连我们的位置都要指派。你说这是战爭?!“
他眼中的光越燃越旺:“再忍代?怕是没有下代了!”
夜风吹动火焰,映出每一张脸上的犹疑与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