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左下首的年轻妇人微笑著頜首。她像幅工笔仕女图,柳叶眉芙蓉面,连交叠在膝头的双手都摆得恰到好处,眾女一起礼拜,皇后微笑著让她们起身。
“这是王贵人!”
眾女一同再拜,虽然她们中的者会成为美人,但即便是美人也要朝拜,
但朝拜时,薛灵芸指甲猛地掐进掌心。
抱著婴孩的少妇只缩著简单的圆髻,发间一支金簪,穿著一件靛青裙,可她怀里的明黄强裸,以及太后时不时警向婴孩的眼神,都在宣告著这是皇长子生母王贵人一一那位运气爆棚的工匠之女。
“本宫知道你们父兄了多少金银。“太后突然轻笑,“蔡伦。“
满头白髮的紫袍宦官捧著鎏金托盘趋前,盘中堆满礼单,薛灵芸看见自家那烫金帖子正摆在最上层,“但长乐宫不是市集。“太后挑起一张礼单,丟到火盆中,火苗“腾“地窜起,“大汉不是什么都能买到的!“
“即日起在长乐宫读书。“太后起身时,凤袍扫过王贵人怀中的婴孩,“该读的书,本宫都为尔等准备了,不管是否入选,日后都要安分守己,女子如水,
什么时候尔等理解了这些,才有未来!“
薛灵芸身体微微颤抖。她注意到太后临走前意味深长的一警,那目光像在说:本宫知道你在想什么!
而此时在北地郡,漠北的风裹挟著沙砾,呼啸著掠过无垠的草原。薛明骑在战马上,眯眼望著远处地平线上缓缓移动的黑影一一那是上万胡骑掀起的烟尘,
如同乌云压境,遮天蔽日。
“汉军列阵!”
传令兵的声音在风中破碎,但训练有素的骑兵早已开始调整队形,薛明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商队,三百辆大车满载著茶叶、盐巴、铁器,还有他运输的火药。
“薛大郎,你这批货可真是及时。”一名汉军司马策马靠近,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这些火器,咱们可不敢轻易西征。”
薛明笑了笑,没有接话。他虽是皇商薛家的庶子,但常年行走西域,对草原的规矩比许多汉军將领都熟。这次朝廷徵发胡骑西征,他带著商队隨军,既是做生意,也是替妹妹薛灵芸在宫中铺路。
“胡人来了!”有人高喊。
远处的地平线上,胡骑如潮水般涌来。他们穿著各式皮甲,有的持弯刀,有的挽硬弓,马背上掛著这样那样的器皿,腰间悬著酒囊。
最引人注目的是队伍后方一一成千上方的牛羊被驱赶著前行,牧奴们挥舞长鞭,吆喝著牲畜跟上大军。
“这帮胡人,打仗还带著牲口?”一名汉军士兵皱眉。
“不然吃什么?”薛明淡淡道,“草原上可没有粮仓。”
大军开拔的第三日,汉军士兵们已经开始抱怨,“整天不是羊肉就是马奶,
嘴里全是腥腹味!”一名年轻骑兵唻了一口,將啃了一半的羊腿丟进火堆。
“有得吃就不错了。”老兵哼了一声,“总比饿死在戈壁强。”
薛明坐在火堆旁,慢条斯理地煮著茶。滚水冲开茶砖,苦涩的香气稍稍冲淡了空气中的油腻。他抬眼看向不远处的汉军大帐一一那里灯火通明,邓遵和耿哗正在商议军务。
“薛大郎,你这茶卖不卖?”一名胡人首领凑过来,贪婪地盯著他手中的茶壶。
“卖,当然卖。”薛明微笑,“不过得用马换。”
胡人首领哈哈大笑,拍了拍腰间的酒囊:“马是我们的命,不如用这个换?”
薛明摇头:“酒喝多了误事,茶却能提神。”
胡人首领离去,薛明则望向夜空。草原的星星格外明亮,仿佛伸手可摘。他想起临行前父亲的瞩託
“大郎,此去西域,务必结交军中权贵。”薛灵芸的声音在他耳边迴响,“尤其是—————皇后之兄,黄门侍郎耿哗。”
大帐內,邓遵盯著地图,手指在北疆一带重重一点,“胡骑虽多,但散漫难控。”他沉声道,“若遇大战,恐生变数。”
耿哗轻抚短须,笑道:“將军多虑了。胡人贪利,只要许以战利品,他们自会拼命。”
邓遵冷笑:“拼命?我看他们是拼命抢掠吧?”
耿曄不以为意:“抢掠也是战力。只要不耽误行军,隨他们去。”
帐外忽然传来喧譁。一名亲兵匆匆进来稟报:“將军,胡人和咱们的人打起来了!”
邓遵猛地起身,按剑而出。耿哗皱了皱眉,也跟了出去。
火光下,几名汉军士兵正和胡骑对峙,地上躺著一名汉军,胸口插著胡人的短刀。
“怎么回事?!”邓遵厉喝。
“他们偷我们的马!”胡人首领怒目圆睁。
“放屁!明明是你们的人先抢我们的乾粮!”汉军士兵不甘示弱。
眼看衝突要升级,薛明突然从人群中走出,高声道:“诸位!何必为这点小事伤了和气?”
他转向胡人首领,用流利的胡语说了几句。对方神色稍缓,咕儂著收刀入鞘。
邓遵眯眼看向薛明:“你是?”
“小人薛明,少府皇商薛家之人,隨军行商。”薛明拱手。
耿哗眼中闪过一丝兴趣:“薛家?可是宫中那位薛姑娘的兄长?”
薛明微笑:“正是舍妹。”
“既是薛姑娘之兄,又是行太子舍人,怎么能称小人呢?可称下官!”
“多谢侍郎提醒,下官记住了!”
次日清晨,大军继续西行。薛明骑马跟在耿曄身侧,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著,耿哗问道:“薛兄常年行走西域,对此地熟悉,不知有何建议?”
薛明指了指远处的牛羊群:“只要有这些牲畜在,吾等就不存在任何问题!
耿哗挑眉:“愿闻其详。”
“草原行军,粮草难运。”薛明道,“但牛羊不同一一它们自己能走,还能產奶、產肉。一万大军,每日消耗惊人,若全靠后方运粮,不出半月,辐重队就会拖垮行军速度。”
耿哗若有所思,正说著,前方忽然传来號角声,斥候发现了敌踪—地平线上,一支混乱的骑兵正快速逼近。
“列阵!”邓遵拔剑高呼。
汉军骑兵迅速展开,火枪手在前,火炮居中,胡骑则分列两翼。薛明退至后方,看著战局发展。
“放!”
火炮轰鸣,硝烟瀰漫。敌骑人仰马翻,但仍有悍不畏死者衝来。胡骑见状,
呼啸著迎上,弯刀在阳光下闪著寒光。
战斗很快结束,敌军溃逃,汉军和胡骑开始打扫战场。薛明注意到,胡人不仅抢敌人身上的財物,连死马都不放过一一剥皮割肉,动作嫻熟。
“噁心。”一名汉军士兵低骂。
薛明却笑了:“这才是打仗。”
他望向西方,那里是更广阔的疆域,更多的財富,以及一一更残酷的斯杀,
而薛家能不能从普通的皇商,变成大汉的勛贵,不仅仅要靠宫中妹妹的努力,也要靠他薛大郎这一次西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