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5章 重上黑木崖
“不要,不要”
上空灰濛濛的,游魂漫天巡游,尖啸刺耳,地覆血海,断臂雨后野草般钻了出来,青黑瘢痕,
五指成爪,试图抓住些什么,借力脱离束缚。
“不要过来,你不要过来啊—”
白裙女子转身便逃,苦海无边无际,哪里都一样。
“桀桀桀”
不知经过多久,她停下来时,发现自己还在原地。
那些脏东西又围了上来。
“救命,救命啊“
血海里钻出来一人形,皮肤焦黑,如同树皮,脑袋光溜溜的,眉毛、鬍子、头髮都不见踪影。
“圣姑,我死得好惨啊架在火上,整整烤了半夜!”
那人说著,身形开始变化,皮开肉绽,油脂滋滋往外滴落,青烟扬起,躯体逐渐炭化,嗓音开始沙哑:“为何不救,为何不救”
“我们的命,合该如此卑贱吗?”
“只配让圣姑隨意利用,一根木柴,一片枯叶,助长你的復仇之火。”
质问之声,刀子般直抵肺腑,绞痛异常,她无法作答,只能拼命捂住耳朵。
“你回答—我!”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那人往前走出几步,嘎吱”两声,就像一张朽坏的桌子,四肢、躯体、魁首,化作四五截焦炭,轰然垮塌,立刻又被血海吞噬乾净。
“总算—·总算消停了?”
白裙女子鬆了口气,放下双手,却见四周血水沸腾起来。
左边一道身影立起,白眉老者,脸色铁青,心口捅出来的窟窿还在流血。
狄白鹰:“还老夫命来!”
右边一具无头尸体立起。
唐梟:“还我头来!”
前面—
后面“还我命来!”
“还我命来!”
四面八方转瞬之间,数百道身影从血海钻出,纷纷围困上来。
“到头来,一场空!”
任盈盈彻底陷入绝望,站在原地,神情呆滯,再也不逃了。
“终不过害人害己!”
她缓缓闭上眼晴,有些东西,就此放下,心中似乎鬆快很多。
“我这一生啊,就这样吧。”
眼见血影要淹没那袭白裙,一道紫光,从天而降,几个跳动间,所掠过的血影,剎那间湮没於空气当中,片刻之后,血海停止沸腾,天空逐渐清明。
“安静、寂静,这就是地狱吗?”
任盈盈等著血影將自己分食,好半响,不见动静,睁开双眸,却见天地变色,前方站著个玄袍男子,戴著黄金面甲,手提紫剑,他看了自己一眼,转身离开,所过之处,血海两分,露出芳绿草土壤。
“你是—“”
来人非常熟悉,她一时却想不起来,看著脚下的路,追寻背影而去“
窗台上,飘落几片枫叶,薄染红霜,也为窗纱添色。
外面阳光正好,啾啾”欢鸣,这个时节的枫树叶,甜滋滋的,引来黑木崖周边鸟雀,齐聚枫林坡,大快朵颐,两只长尾雀落正梳理羽毛,忽然振翅而飞,落到对面屋檐上。
“咯吱”
房门从外间推开,晓芳端著汤药,刚跨过门槛,就愣住了,脸上露出喜色。
“圣圣姑,您总算醒了?”
任盈盈坐在床边,只穿著內衫,低头看向地面,见到贴身剑婢,这才稍稍回过神来,想起梦中遭逢,依旧心有余悸。
“我昏睡几日?”
“从那夜算起,今天正好是第三日。”
任盈盈起身,晓芳將药碗放在桌上,正要为她穿鞋,人已经赤足走至门边,外间阳光明媚,鸟语香,是处幽静小院,墙外有株大枫树,深吸口气,空气中有枫叶的香甜,还有·—鸟屎味儿。
“啾啾”
她抬起右脚,低头看去,还剩余温。
晓芳捧著白靴,跟了上来,见状连忙跪下请罪。
“奴婢该死,没有及时打扫—”
“一点小事而已,起身吧。”
圣姑平素最好洁净,居所纤尘不染,稍有错处,身旁僕婢就会获得重惩,晓芳原本就不负责洒扫,到了新地,鸟雀之多,烦不胜烦,一时就有不周到之处。
“多谢圣姑宽有。”
她缓缓起身,见圣姑脸无色,甚至没有嫌恶,反而带著淡淡微笑,似乎方才不小心赤足踩到的是.鲜。
“我以往对你们太严苛了。这几天辛苦你了。”
晓芳低声道:“都是奴婢本分,圣姑这般说,奴婢真是罪该万死。”
任盈盈走到院子里,问道。
“这里不是红柳山庄,我们在哪?”
“枫林坡的护法堂。”
“外面情势如何?”
“古怪得很,四大堂口没有动作,黑木崖也很平静,张堂主將护法堂散在外面的人马,都收拢回枫林坡,重新整训编练,昨天还去平定城,与童百熊见了一面。”
“你怎么知道的?”
“都是沈姑娘告诉我的。”
正说著,沈青君从院门外,走了进来。
“平大夫真是神医,说圣姑今日会醒,果然如此,圣姑金体安康,我悬著的心,总算放下了啊任盈盈见她面色红润,就像雨后桃,皮肤原本就白皙无暇,评上魁时,曾有雪狮子”的美称,成为圣姑入幕之宾后,再也无人敢这样称呼。此时更添了几分温润光泽,或许叫玉狮子”更为合適。
“张玉呢?”
“张堂主被杨莲亭派来的人,请上黑木崖了。”
“什么时候?”
“半个时辰前。”
两人在院间说话,一只食饱了枫叶蚜虫的长尾雀,从屋檐上振翅高飞,时过秋夕,黑木崖下山林环绕,却略显萧索,唯独枫林坡上万木霜天,赤红烂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