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8章 决战黑木崖一
夜半子时,血月凌空。
“秋”
百丈高崖都是光溜溜的,既无树木又无凸出石头,难寻可资借力之处,以先天境高手的武功,
强行攀登,侥倖上崖后,內力大竭,也难应对成德宫侍卫的围剿。
“再等等!”
任盈盈看了眼崖上圆月,將至中天,血弧愈发冷峻。
眾人於草木间隱蔽,第三重城关今夜值守的白虎堂弟子,早已调开,四大堂口態度暖昧,上官云算是倾向圣姑的,选在今夜动手,也有这方面的考虑。
“秋秋”
两只猫头鹰罗落在云松梢头,不时戾鸣,气氛更加紧张。
任盈盈喊来三人,走到旁边,道:“第一要务是拿住杨莲亭、假教主,天亮之前,掌控黑木崖,童百熊他们便不敢有异议!”
四人武功最高,须得先达成共识,互通心意。
绿竹翁拎著紫竹剑,跟在任盈盈身后,不多言语。
秦伟邦兴奋道:“今夜当是杨狗死期!”
张玉背负剑匣,警了眼秦伟邦,他腰间掛著两只赤红葫芦,似有硫磺气味漏出,听齐鷓鴣说过,朱雀堂的內力,为火属性,暴烈凶残,炼至深处,內息入体可灼烧筋脉,造成不可逆的损害。
任盈盈看张玉不说话,便问道:“你有意见吗?”
“但听圣姑安排!”
任盈盈见张玉难得恭顺,没出言违逆自己,微微点头。
日月神教经杨莲亭这番折腾,大伤元气。
四大堂主观望胜负,江湖地盘屡遭正教侵夺,黑木崖却调配不出人马支援,各方告急文书,纷至咨来,正需俊杰出来任事。
“张堂主实心效命,本圣姑不会亏待你的,神教正值用人之际,別说护教长老,將来当个光明使,也没问题,你为神教出一份力,神教给你一片天“
还没当上教主,就开始封官许愿,张玉心里好笑,嘴角微扬。
“怎么?我的话很好笑吗?”
任盈盈刚对张玉有几分好感,见他一幅不以为然的样子,怒气顿生,隔著纱幣盯著那张脸,总是若即若离,让她弄不不清立场。
“不好笑·—来了!”
张玉轻笑一声,忽然侧耳倾听。
任盈盈来不及跟他计较,仰头望去,铁索晃动,悬箱正在降落。
落在地上,发出眶”地闷响。
是最大號的悬箱!
八根粗铁索,四根细铁索,合起来便是四平八稳。
“至少分四趟,每趟只能上去二十人!”
司马大看向任盈盈,不是陈述,而是发问。
这个纵横惊涛巨浪间的汉子,话语虽不多,常能切中要害,他深知张玉为人,事关生死,红柳山庄那些话,圣姑一一驳斥了,並非完全就成了过耳风。
“兵法有云,半渡而击之。”
黄伯流提著古铜刀,说话更直接:“如果崖上有埋伏,第一批上去的弟兄,有死无生。”
眾人都沉默了,个个低头不语。
谁先谁后,危险程度迥异。
事情虽小,却很考验人性。
张玉暗自摇头,仓促行动,只怕连这些细节,都没考虑过吧。
“任大小姐,还是太嫩!”
他仔细观察,暗自记下。
这趟不能白来,失败经验往往比成功的更可贵。
“该死!”
任盈盈暗自懊恼,尚未见到杨莲亭,莫非就要被这个小问题拦在黑木崖?时间耽误不得,为免人心不稳,只能由自己第一波上崖。
“我先上去吧!”
她正要开口,却见有人抢在前面,跳上悬箱。
“张—·玉?””
任盈盈大感惊讶。
他之前断言,黑木崖有埋伏,却愿意第一趟上去,实在出乎意料。
张玉轻笑道:“圣姑须得坐镇指挥,轻动不得,就由我当这个先锋吧。”
任盈盈看著他,心情复杂,微微点头。
眾人皆投来敬佩的目光。
黄伯流大笑道:“张兄弟甘愿涉险,老夫虚活甲子,不想被人骂成没卵子的货,何惜捨命陪君子!我和你一起上崖,同生共死。”
说著,他也跳上悬箱。
司马大、西宝和尚、玉灵道人等七八人,或者敬佩张玉,或受义气所激,接连走进悬箱,原本低落的士气,为之一振。
西宝和尚颇为豪迈,拱手道:“诸位兄弟,俺们先走一步!”
真会说话!
张玉无奈,担心莽和尚再说出什么好话来,连忙拽动当间那根细绳,崖上栓著铃鐺,接引台收到讯息后,自会摇动铁軲。
“真他娘的高啊!”
悬索逐渐升空,地面越来越远,眾人心里也愈发没底,真要有埋伏,都不用费力,只需斩断铁索,这七八名高手,多半要摔成肉泥。
黄伯流见状,想让他们吃个定心丸,笑著问道:“张兄弟,你之前怀疑黑木崖上有埋伏,是什么促使你改变看法的?不妨说来听听。”
其他人竖起耳朵,他们也想知道。
张玉摇头道:“我未曾改变看法。”
黄伯流惊讶道:“你,那你为何还主动请缨?”
黑木崖上若有埋伏,这一悬箱的人,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眾人慾哭无泪,此时已经升至三分之二,想下去都迟了。
司马大倒是镇定,笑道:“急什么,你几曾见张兄弟吃过亏?当年能用一盒鱼鳞,哄得童老先生心怒放,我就—“
张玉连忙道:“两位哥哥,好汉不提当年勇。”
黄伯流也笑道:“不提也行,张兄弟,你得让老哥哥心里头明白啊,总是十五个木桶打水,七上八下的,还没杀进成德殿,威风就教自己灭了大半。”
张玉只得道:“杨莲亭目標是引圣姑上崖,之后再一网打尽,大鱼未上鉤,他岂会收竿?我们赶头趟,反而风险最小。”
眾人闻言,都沉默了。
看著铁索悬箱,还有越来越近的崖顶,自己这些人,还真像上鉤的鱼儿,成筐成筐的,主动跳出水面。
这该死的比喻—也太形象了。
司马大问道:“张兄弟,你有何打算?”
“走一步,看一步。”
张玉心中明白,眼下神教局势,说是三足鼎立,自己顶多算才借了荆州的刘玄德。
初掌护法堂,根基不稳。
任盈盈不能出事,没了这杆大旗,杨莲亭独占大义名分,张玉也独臂难挡。
否则的话,谁愿意陪这个聪明起来不像话,蠢的时候像头倔驴的女人,上黑木崖冒生死之险。
“眶!”
接引台到了。
八名高手上到黑木崖,第一眼望见那轮血月。
“真他娘的大!”
远处那座成德殿,夜色月色混杂之下,只能隱隱看见个轮廓,听张玉那番话,他们都多加了几分小心,暗中握紧兵器,一旦苗头不对,先杀光接引台上的人。
“张堂主,你们可算上来了。”
圣姑安插的內应,张玉认识,风雷堂副堂主的公子,他夸过很有前途的那个年轻人。
“辛苦诸位兄弟了。”
张玉打过招呼后,看了眼转动軲的十来人,似不经意地问道。
“王兄弟为圣姑效命,你爹知道吗?”
王惊涛有些意外,沉默片刻,方才答道:“他知道了,也会答应的。”
“王副堂主深明大义,依我对他的了解,定是如此。”
张玉轻笑一声,年轻人想干大事,让父辈大吃一惊,这是常有的事,再说,受童百熊影响,风雷堂上下对杨莲亭没有半分好感,任盈盈很容易就能说动他。
“对了,听说黑木崖后,有座千年寒潭—
相比第一趟的磨蹭,之后几趟,就顺畅多了。
不过两刻钟,八十名高手就在接引台前齐聚,眾人看来,上到黑木崖,兵不血刃突破天险,百步就算走完了九十步,任盈盈心中大定。
她抽出双剑,沉声道:“攻进成德殿,活捉杨莲亭,成败在此一举!”
“尊圣姑,灭杨狗!”
寒光闪烁,兵刃齐齐出鞘。
八十道黑影向成德殿疾驰而去,脚步极轻、极快,,像刮过一阵风。
夜,很静,静得令人发慌。
月,很圆,圆得让人闻见血腥味。
七八百步后,直至將到成德殿,未曾遇见一支巡逻队,连固定岗哨都撤了,好像专侯他们来似的,再迟钝的人,也意识到不对劲。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任盈盈看了眼身旁的张玉,暗道,莫不是真让他料准了。
再走百步,离成德殿正门很近了。
“有人!”
月色之下,殿门外的台阶上多了把交椅,那人身形魁梧,满脸虱须,他手捧书卷,像买不起灯油的穷秀才,借著微弱天光,看得极为细致,认真到没发现五十步外的动静。
“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