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许久,郑梅娘她才抬起头来,看向了李夏天:“夏天,你爹他……是以为我们都死了,这才娶了新妇的。”
“可他没有亲眼看见!”
李夏天咬着牙,“他怎么能......”
“他入了行伍,有自己的不得已。”
郑梅娘打断了李夏天的话,她的声音很轻,却坚定如铁,“他能托人去找咱们……就已经是记挂着咱们娘三个了。”
李夏天别过头,不肯听郑梅娘说得这些话。
郑梅娘却还是继续一字一句的说:“你爹在信里写了,你生下平平和安安的那一年,你爹就才娶了新妇的。
算起来,那孩子倒是比平平和安安小上一岁多。
可见,你爹他是等了咱们五年的。”
“那又如何?”
李夏天的眼泪又涌了出来,“他现在知道我们还活着了!
那他在信里为什么不写清楚他要怎么做?
他......”
“因为他也不知道。”
郑梅娘苦笑了一声出来,“夏天,你爹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啊。
他现在……有了新家了啊。”
这句话像冬日里凛冽的寒风,狠狠的给李夏天脸上来了两个大耳刮子。
李夏天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可喉咙里头却是发不出声音来。
屋内陷入了沉默,只有油灯偶尔爆出的轻微炸花声。
良久,郑梅娘她深吸一口气,从炕柜里取出了笔墨纸砚来。
她将纸铺平,让李夏天给她研墨,提笔蘸墨,郑梅娘在信封上缓缓写下三个字——和离书。
李夏天她顿时瞪大了眼睛:“娘!”
郑梅娘的手很稳,笔锋却极重,墨迹几乎要力透纸背。
郑梅娘她没有抬头去看李夏天,她一边低头写着,一边小声道:“夏天,娘不怪你爹。
你爹他......有苦衷,也有自己的不得已。
你爹他是什么样儿的人,我怎么会不知道?
他啊,是个好人。
娘都知道,只是......娘不想为难自己了。”
抬起头,郑梅娘对着李夏天笑了一下。
“娘有你们就够了,你娘我可受不了气。”
在李夏天呆愣的目光下,信纸上,郑梅娘她一笔一划的写下:
“立书人郑氏梅娘,与郞婿李氏望正结发十余载,育有二女。
后因战乱,郞婿征于行伍,我携二女随族人逃荒,夫妻离散,各奔东西,音信阻绝。
后闻郞婿仕于幽州,本拟重逢有日。
不意君已另娶新妇,生养子嗣。
初闻肝肠寸断,然细思战乱无奈,生死难料。
君既误认我与二女皆死于兵乱,才另立家室,亦属常情。
郑氏梅娘,自愿立此和离书。
自今日起,郑氏与李氏解夫妻之契,一别两宽。
二女秋天、夏天随母归宗,永为郑氏之女。
此后生死嫁娶,各不相干!”
写到此处,郑梅娘的笔尖微微颤抖,但她很快就稳住了手。
郑梅娘她在和离书的末尾又添上了一句:“愿君珍重新妇,抚育稚子。
与君,此生不复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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