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那挨打的家丁气息越来越微弱,哀嚎声渐不可闻时,一个沉稳的声音传来:
“七弟!住手!”
三公子方乾快步走来,眉头紧锁,脸上带着不悦。他身后跟着两名气息沉稳的护卫。
方骏的动作顿住,胸膛剧烈起伏,喘着粗气,狠狠瞪了地上奄奄一息的家丁一眼,这才不甘不愿地将染血的鞭子截下。
他看向方乾,语气带着烦躁:“三哥,你怎么来了?”
方乾走到近前,目光扫过地上血肉模糊的身影和跪了一地的家丁,又看了看马厩里那匹虽然有些烦躁但明显并非病态、只是食欲稍减的赤焰驹,心中了然。他沉声道:“我知道你心中烦闷,但迁怒于这些下人,于事无补,更失了身份!”
他挥了挥手,对护卫吩咐:“把他抬下去,找大夫看看,用最好的金疮药。”
“是!”护卫应声上前。
“三少爷仁义!”“谢三少爷开恩!”
跪着的家丁们如蒙大赦,连连叩头,感激涕零。
那被打得半死的家丁听到“开恩”二字,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挣扎着抬起头,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朝着方乾的方向,做出了一个极其标准、仿佛刻在骨子里的五体投地跪拜大礼,口中含糊地嘶喊:“谢……谢三少爷……大恩……大德……”
然而,这一拜下去,他身体猛地一僵,那强撑的一口气彻底散了。脑袋重重磕在冰冷的地面上,再无声息。
空气瞬间凝固。
一名护卫上前探了探鼻息,摇了摇头:“三少爷,他……没气了。”
方乾的眉头皱得更紧,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
他随意地挥了挥手,语气平淡得没有任何波澜:“拉出去,找个地方埋了。按府中规矩,给他家人发双倍抚恤。”
旁边一个机灵的贴身侍从连忙上前一步,低声道:“回三少爷,此人叫张二牛,父母早些年逃荒时没了,尚未娶妻生子,老家那边……只有一个十二岁的小妹。”
“小妹?”方乾脚步微顿,侧头瞥了那侍从一眼,仿佛处理一件微不足道的杂物,“既如此,让她进府吧,找个轻省点的差事,浆洗房或者花房,也算给她条活路。”
“是!三少爷仁厚!”侍从连忙躬身应下,心中盘算着如何安排那个孤女。
方乾不再看地上的尸体和如释重负又暗藏恐惧的家丁们,目光转向依旧脸色阴沉的方骏。他屏退左右,走到方骏身边,压低声音道:
“七弟,我知道你烦什么。”方乾的眼神带着洞悉,“是那位夏姑娘吧?”
方骏身体微微一震,没有否认,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眼神中充满了不甘和某种扭曲的渴望:“三哥!你是没看见!她……她就像画里走出来的仙子!不,比仙子还……可那个姓高的!夏姑娘为何对他言听计从,连看都不看旁人一眼?我……我这心里跟猫抓似的!”
方乾看着弟弟这副情窦初开却又掺杂着强烈占有欲和世家子弟傲慢的模样,心中暗自摇头。他拍了拍方骏的肩膀,语气带着告诫和和凝重:
“七弟,收收心。那位夏忧蠹,是幽明地真传!幽明地是什么地方?那是连老祖宗都讳莫如深的魔道巨擘!其真传弟子,岂是你能觊觎的?那高见……你也看见了对方的手段,此人在太学绝不简单!能加入太学,说明是一州巅峰的士子,还能让夏忧蠹这等人物随侍在侧,其背景、心机、实力都深不可测!我们方家虽在幽州称雄,但在这等存在面前……”
方乾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不够看。他话锋一转:“这几日,高见闭门不出,只在客院静修,夏姑娘也未曾露面。你莫要去招惹他们,更不要因为儿女私情误了大事!北地四柱近来暗流涌动,刘家那边动作频频,老祖宗交代我们要谨慎行事,切莫节外生枝!”
“可是……”方骏还想争辩,但看到方乾严肃的眼神,终究是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方乾看着弟弟的神情,心中微叹。他知道这个弟弟心高气傲,被那夏忧蠹的容貌气质所慑,又被高见的风头所压,此刻正是最不忿的时候。
但愿……不要惹出什么祸端才好。
他抬头望向客院的方向,眼神深邃。那个叫高见的年轻人,如同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平静的表面下,不知隐藏着怎样的汹涌暗流。
他留在方家,真的只是为了“游历”和“偶遇”吗?
唉。
真是,这个节骨眼上……
不过,还好。
方家固若金汤,北地四柱虽然有些分歧,但一致对外这方面从未有过疑虑。
北地四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刘家实力最强,方家坐拥矿脉附近地利,但武力稍逊,卫家与王氏则或观望,或居中调停,维系着平衡,再加上而今联姻颇多,他的妹妹也要嫁给刘家的一位公子了,如今的动荡应该是就要结束了。
呼,七弟天赋卓然,就是性子太爆,家主继承者,看来只有自己了呀……
(明天加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