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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五章 前置

“留下来,肯定是有更大的图谋。”李驺方继续说道:“图谋的对象,不可能是根基深厚、实力恐怖的幽明地本身。元律不是他能一口吃下的。那么,能让他在幽明地眼皮子底下谋划,又能让元律这个老魔头默许甚至可能合作的……目标还能有谁?”

他顿了顿,手指在温润的玉案上敲了敲,“只能是那些……需要付出代价,且能喂饱元律胃口的‘肥羊’。而幽州地面上,除了幽明地本身,最肥、又最容易引起内乱的,就是这盘踞一州、看似铁板一块实则暗藏裂痕的‘北地四柱’了!”

舒坚的绿豆眼猛地亮了起来,它似乎抓住了线索:“您是说……高见的目标是……幽州的北地四柱?他这个时候,还想着吃人?!”

这个时候了,高见自己身陷重围,局势危如累卵,随时随地都可能有生命危险,自己都快没救了,结果高见脑子里想的还是怎么弄死别人?

“不错。”李驺方颔首,眼中闪过赞许,“幽明地家大业大,高见动不了,也啃不动,但盘踞在幽州、内部矛盾重重的北地四柱,就是一群油水丰厚又相对好下手的肥羊!高见留下,必定是说服了元律,将目标转向了他们!以元律之威,高见之智,加上幽明地的力量,从内部撬动这看似坚固的四柱联盟,并非难事!四柱危矣!”

舒坚倒吸一口冷气:“那……那燕阁呢?您说‘保住燕阁’?”

“燕阁,”李驺方的眼神变得锐利,“燕阁在北地的立场不定,是一颗活动砝码,是平衡各方势力的关键棋子,它不能倒,也不能被卷入这场风暴中心,北地四柱一旦被高见和元律联手撕碎,其留下的巨大权力真空,必然会引起幽州乃至周边势力的疯狂争夺,幽明地和高见是始作俑者,自会攫取大头。但剩下的边角料,以及随之而来的混乱局面……”

他指了指那张六百万金的金票:“这笔钱,就是给燕阁的定心丸和启动资金!让他们在风暴来临前,稳住阵脚,暗中收拢四柱覆灭后散落的人才、情报网、部分产业,甚至……吸纳一些愿意投靠朝廷的‘遗孤’。让他们有足够的资本,在未来的幽州,扮演更重要的角色,成为朝廷掌控此地的新基石!而不是被这场风暴撕碎,或者被其他虎视眈眈的势力趁机吞并。”

李驺方看着舒坚,目光深邃:“所以,这笔钱不是让燕阁去冲锋陷阵对付幽明地或元律,而是让他们在即将到来的饕餮盛宴之后,负责打扫战场、稳固幽州地盘、重建秩序!这六百万金,就是朝廷赋予他们的重建和买命钱,确保他们能在高见和元律掀起的这场针对北地四柱的大清洗中,不仅存活下来,还能……浴火重生,更上层楼!”

舒坚终于恍然大悟!

它看着那张金票,眼神从震惊、困惑,变成了一丝兴奋。原来如此!高见那小子不是陷在泥潭里,他是主动跳进去当搅屎棍……不,是当执刀人去了!而朝廷,则通过这笔巨款,在棋局的另一端,为未来的幽州格局提前落子,确保核心利益不受损,甚至壮大!

“高……高见这小子……真是……”舒坚喃喃道,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

“去吧。”李驺方挥了挥手,重新拿起桌上的玉简,仿佛刚才谈论的只是寻常公务,“带着金票,速去幽州,交给燕阁,告诉他,这是朝廷的意思,让他……好自为之,莫负圣恩。”他顿了顿,补充道,“到了地方,亲眼看看幽州的风向,你就全明白了。”

舒坚深吸一口气,小心地用两只小爪子捧起那张沉甸甸的金票,如同捧着一座金山。它郑重地点点头:“李大人放心,舒坚明白!定不负所托!”说罢,它小小的身影化作一道灰影,瞬间从玉案上消失,只留下几颗未动的灵葵籽和空气中淡淡的仓鼠气息。

但是过了几秒钟,他又折返回来,把剩下的瓜籽揣上,跑路去了。

李驺方看着舒坚消失的方向,又低头看了看手中那份关于北方各州税赋的玉简,闭上眼睛,低声自语:“高见啊高见……搅吧,搅得越浑越好,这幽州的天……是该变一变了。”

要知道,当初李驺方扶持高见,就是为了这个。

当初,李驺方对高见说:“朝廷文武大臣,其中常隐于小奸。然则小奸不除,必至于大盗,今神朝不逞之辈甚重,农不能稼穑,商不能懋迁,士不能博闻,工不能精技艺,全靠祖宗余荫,天材地宝,心无刚强敢勇之志,无革弊除蠹之能,神朝近些年的状态,皆此辈为之。”(详情见第一百九十二章)

他对高见交了老底:“我不怕他们奸诈恶毒,我就怕他们奸诈恶毒的同时,还是个废物,而铲除废物的事情,不知道你能不能做?”

作为户部尚书,李驺方知道,朝廷快养不起这么多贪婪无度的废物了。

当时高见答应了。

而现在,北地四柱就是这样的废物。

高见这一波以退为进,被幽明地囚禁,却反过来利用幽明地的力量,准备把幽州也顺便荡掉……

再加上之前在凉州干的事情,区区半年时间,竟然准备一次性搞定两个州郡的世家废物们吗?

真有你的啊,高见。

那自己也不能拖后腿啊。

——————————

已经是四日过去了。

方家一处偏院马厩旁,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和压抑的恐惧。

“啪!啪!啪!”

刺耳的鞭笞声如同毒蛇吐信,狠狠撕破空气。

七公子方骏,此刻全然没了草甸上游猎时的张扬跳脱,他脸色铁青,双目赤红,正挥舞着一根浸了油的牛皮鞭,疯狂地抽打着一个蜷缩在地、瑟瑟发抖的家丁!

那家丁身上的粗布衣衫早已被抽得稀烂,露出底下皮开肉绽、鲜血淋漓的脊背。

他死死抱着头,发出不成调的哀嚎和求饶:“七少爷饶命!饶命啊!小的……小的都是按往日一样,卯时添料,辰时刷洗,申时遛马……绝无半点懈怠啊!赤焰驹它……它自己不肯吃,小的实在没法子啊……”

“狗奴才!还敢狡辩!”方骏闻言更怒,仿佛被踩了尾巴的猫,手中鞭子落得更急更狠,每一次都带起一蓬血雾,“赤焰驹何等神骏!往日都好好的,偏偏今日萎靡不振,不是你伺候不周,难道是我这主人亏待了它不成?!定是你这腌臜货色偷懒耍滑,或是手脚不干净,怠慢了本公子的宝驹!”

说完,他将鞭子一甩,似乎是有些累了。

但还不解气,对旁边的侍卫说道:“捡起来,打!给我往死里打!”

周围几个同样负责马厩的家丁跪伏在地,头埋得极低,身体抖如筛糠,大气不敢出,生怕下一个就轮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