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何罪之有?分明是他乾元无礼蛮横!竟还敢公然宣扬开来……”
“我朝之肱骨,如何能任人欺凌侮辱?!”
刚刚的慈祥转瞬即逝,秦楼握紧了拳头,怒目圆瞪,面目狰狞,目光扫过了在场群臣:“此事朕定不与乾元干休!朕会遣人发檄文昭告天下,我北烈铁骑踏破敌国疆土,定將那乾皇缚来,与卿请罪。”
柳仲谷浑身一震,定定地看著眼前的君王。
他想过自己的君王会暴怒,会责罚与他。
也想过凭藉这些年劳苦功高,兴许能免一死。
但是他完全没有想到,陛下竟会站在他的跟前,说这样的一番话。
“陛下!!!”
他满面悲愴,竟是泪流满面,不住嚎啕大哭道:“臣……臣……”
“臣愿结草衔环,以死报君之厚恩……”
先前还有些意兴阑珊。
就算是此次不死,他也准备辞官告老了。
然而今天听到了秦楼这一番话,却是令他热血上涌,胸腔中生出了无限的感激,只愿以死来报效君主。
原本的想法全都拋之脑后,话也都咽了下去。
即便是令他当一个阵前小兵,他也是愿意的。
柳仲谷悲愴感动的声音在大殿之中传盪,群臣俱是面色激动。
秦楼的话有九成是场面话,然而这样的场面,九成的君主却不一定能做出来。
不论秦楼是真情还是假意。
但是如今朝堂氛围之中,看著这样的场景,很难不为之动容。
也会有人不自觉地代入到柳仲谷的角色上去。
试问为人臣者,谁能保证这辈子不会遇到柳大人这样的窘境呢?
试问如此君主,如何能不报之以死?
领导的待遇、体谅……全都给到位了,员工如何能不奋力工作呢?
秦楼走下了王座,充满人味儿。
轻轻拍了拍柳仲谷的肩膀:“柳大人,舟车劳顿,莫想太多,去歇息吧。”
“咱们跟乾元宣战了!”
“战!!”
“战!!!”
北烈朝堂上,群臣亦是鏗鏘呼喊著。
萧歆玥会激发臣子的士气,同样秦楼也会。
猛虎细嗅蔷薇。
稳定己方风闻顏面的同时,收揽一批忠诚。
……
“唔……明辰,要不我还是自己骑吧”
天下时局动盪,风起云涌。
而在乾元北境,两个看似不起眼的单薄之人,在大路上飞驰而过。
无人知晓,这两人却是勾引天地格局变换的中心。
奔马在路上飞驰,周遭的景色快速掠过。
凌玉被自家夫君抱著,感受著风声在耳边划过。
不知是冻得,还是羞得,耳朵有些发红。
明辰揽著妻子的怀抱,笑嘻嘻的说道:“怎得了?陛下都与我共乘一骑,我的妻反倒不好意思了?”
北境收復到了最后,萧歆玥点將的宋明哲將军率领八千军很圆满的完成了他们的任务,该进行计划的下一个环节了。
明辰和凌玉出发了。
能不能趁机偷回北境三关,成败也就在此一举了。
明面上凌玉现在都已经南下剿匪了,明辰这个安国公也素来无所事事……
两人的行程绝对保密,越少人知道越好。
所以没带什么下属,只有两人行进。
甚至明辰都没骑招摇的白狼,只骑著简单的奔马。
“哼!”
“什么不好意思?”
凌玉横了他一眼,强行为自己的害羞寻了个藉口道:“我是怕你马术不精,把我从马上甩下来。”
明辰:……
很好,自从在越阳城听完书之后,呆姐姐是越来越调皮了。
越来越会阴阳人了!
“凌將军,胡言乱语!”
“谁说我马术不精的?!”
“嘖嘖嘖咱们安国公马术这么精湛,一定打马球的时候进了好几个球吧?”
明辰恶狠狠地朝她说道:“我看你是胆儿又肥了!看来本公爷还是得振振夫纲啊!”
“呀干嘛!!!”
“明辰,咱们这是在骑马呢!”
两人就像是普通人一般,一路吵吵闹闹,无所顾忌,出差公费谈恋爱。
无人想到,乾元最为尊贵的四位国公之二,竟是这般人。
凌玉其实是很开心的。
细细数来,这好像是结亲以来,第一次这般只他们两人一起出门。
全世界喧囂的声音好像都远去了,只有他们两人看得见彼此。
当然,几个电灯泡小动物可以忽略不计。
凌玉浑身放鬆,轻轻的靠在自家马术並不精湛的夫君胸膛上,感受著风景飞逝,感受著马匹顛簸。
大战在即了,她即將指挥战场,即將面临大仇之国的军团。
她此刻竟然感觉格外的平静。
“下雪了。”
不知不觉,又一年要过去了。
马匹奔驰之间,脸颊传来阵阵凉意,雪落在了肌肤上,瞬间消失不见。
凌玉抬头来,看著天空飘摇落下的飞雪,轻嘆了声:“今年可能不过了年了。”
这场战爭一旦开启,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停下了。
不单单是今年,兴许明年、后年……都不能安稳了。
明辰笑了笑:“怎么过不了?”
“过年时节日重要,还是人重要?”
“你在我身边,我都算过年”
这人的嘴真是上天的恩赐。
死的能被他说活了。
蜜水仿佛在心湖晕染荡漾开来,凌玉不自觉地笑著。
旋即却又打趣似的朝著明辰问道:“那陛下怎么办呢?陛下可是过不了年咯”
明辰:……
可恶,他嘴笨可爱的呆姐姐怕是一去不復返了。
这都跟谁学的,如此伶牙俐齿?!
他倒是忘了,他的呆姐姐这些年都守著谁,能跟谁学呢?
“怎得,我的呆姐姐想我找陛下过年咯?”
“那自是不可还是要与我一起!”
奔马在平坦的平原上一路奔驰,两人笑闹了一阵。
忽觉寂寥冷风穿堂,由內而外生出一阵冷意来。
凌玉四下看著,却是不禁感嘆了声:“这里真的变成一片死地了。”
“当初我第一次北上,这里虽然困苦不堪,但好歹还是能看到人烟的,现在却是一人也不见了……”
雪飘遥,落到了了无人烟的村落,落到了一片寂寥的农田。
她私慾向来不高,身居高位也不沉迷於金钱和权力。
明辰一开始给他的评价便是赤诚,有信仰有理想之人。
万径人踪灭的景象令人心中凭白地生出几分悵惘来。
当初她的家,也不过是这样的村落,寻常百姓家,没什么大的理想,只求吃饱穿暖,儿孙乘膝。
人都到哪里去了呢?
这个问题只要稍稍想想,便令人心痛。
国家之爭,野心家之爭,势力割据征伐……
最终的结局也不过是这些挣扎著生活的人们买单。
“……”
明辰也轻嘆了声。
几年前的北上看到百姓流离失所,饿殍遍野,土匪横行……便以为是已经穷困破落到了极致了。
殊不知,还有更令人绝望的景象。
百里无人烟,万径人踪灭,村落空旷,田间杂草横生,隱约可见枯骨。
所有人都死了,无穷无尽的寂寥兴许更加令人绝望。
人慾是祸乱之根。
偏偏,却又不得不爭。
甚至,这才到了中盘,这片土地,接下来还会经歷战爭,还会经歷无穷无尽的死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