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槐却是不管不顾,直接快步上前来,不住欣喜唤著:“柳弟,你在哪?!”
“大哥,我確实已死,莫要杀他。”
“大哥……冷静些……”
“大齐还要靠你……”
守卫的刀鞘向外荡漾著诡譎的力量。
断断续续,汪槐耳边又传来了汪柳的声音。
不过声音却是愈发的飘渺熹微,人影亦是越来越透明。
汪柳不知道汪槐会不会看到这刺杀背后的门道。
但他知道,自己若是死了,汪槐必定发疯,无论攻打谁,必定要把本就岌岌可危的血衣军带到陌路去。
他不想这样。
无论如何,他都不能死,他需要再跟汪槐说两句。
他绝对不能死!
直到咽气,他都没放下执念。
这股执念令他没有去往冥土窥见轮迴,反倒是发生了一些奇妙的变化。
人死后真的可能变成鬼么?
现在汪柳相信了这个可能。
血衣九鬼名號是鬼,现在他这个病鬼真的成了鬼了。
依附在刀鞘上,他看到了这位士兵一路踉踉蹌蹌地东行,拖著受创的身体一路跋山涉水归来。
他知晓自己的这个守卫是个忠诚之人。
他已经死了,他不希望汪槐再付出更多的代价了。
现在他的状態並不好。
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意志,情绪纷乱,记忆错综复杂,他不知道自己的结局是什么,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意志会消散,他需要费很长一段时间来整理自己。
隨著这幸运的守卫归来,见到了汪槐,强行朝著汪槐传话。
说不了两句,便觉要溃散了。
“柳弟!”
现在汪槐可以確认了,他没有幻听。
真的是他的弟弟。
无论如何,无论汪柳变成了什么。
但又听到了弟弟的话,总归是好的。
他又唤了声,但却再听不到任何回应了。
怔怔地看著汪柳消失的方向,有些无言。
时间静静的流淌,没人知道汪槐心中在想什么。包括他自己。
重要之人失去,大悲大喜……
汪槐狠的咬了咬牙,强行控制情绪。
“停手吧。”
他挥了挥手,示意终止对於那逃回来的守卫的行刑。
旋即指了指那守卫腰间的刀鞘,说道:“把那个给我。”
兄弟之间朦朧的感应,他感觉汪柳就在这里。
“额……”
兴许这守卫真是幸运的,又一次大难不死了。
他解下刀鞘来,乾巴巴地呈交给了汪槐。
营帐格外的安静,下属们眼观鼻,鼻观心,沉默不语。
汪槐如今的表情很是诡异。
刚刚还暴虐的嘶吼咆哮,难以自控。
对空气喃喃自语,面露喜意。
面上还掛著未乾的血泪,现在却又恢復平静,討要一个刀鞘。
喜怒无常,是不是精神出现问题了。
大家都在揣摩著汪槐的心思,思虑著未来的局势。
“陛下,乾元急报。”
一传讯大臣疾步走来,朝著汪槐报告道:“乾皇遣信,欲发兵八千,由靖安侯明辰和忠勇侯凌玉率领,驰援我大齐,助我们共討徐仲灵小人,望陛下应允,令守军莫要阻拦。”
消息一条接著一条。
刚刚逃回来侍卫还说乾元撕毁合约,派人截杀汪柳。
现在又冒出来了这么一条消息。
一时间在场几个脑仁不大的武將们也疑惑了。
轮番的消息轰炸令他们的cpu有些冒烟了。
有些人並不理解为何汪槐喊的是跟徐仲灵不死不休,他们的想法还是停留在乾元才是谋害汪柳真凶的层次上面。
这个时候乾元出兵想要做什么?
当真是驰援大齐,消灭徐仲灵么?
怕不是想要东出,倾吞大齐的土地吧?
“陛下,不可啊!乾元不怀好意,定然不可能多此一举派兵剿匪,臣怕剿灭徐仲灵是假,出兵攻打我国,与徐仲灵里应外合才是真。”
“陛下,乾元与我们交好联盟,汪大人之事事有蹊蹺,不妨让他们来助我们试试。”
“陛下……”
汪柳並没有隨军作战,所以在场的將军对他感情並没有多深。
乾元的情报到了,他们立刻便著眼於此事,七嘴八舌的朝著汪槐说道。
下属菜市场一般的喊话听得汪槐的太阳穴直突突。
痛苦和绝望在汪柳声音出现的那一刻被巨大的惊喜抹消了一些。
他有些茫然,捧著刀鞘,大脑一片空白。
即便是精神意志再怎么坚韧,也没办法在这样的条件下保持大脑正常运转。
听得对方匯报,他微微垂眸,轻声呢喃著:“明辰……”
他有两个弟弟,一个至亲的弟弟已经死了,另一个则令他心情复杂。
对手归对手,大齐和乾元兴许有些无法避免的矛盾。
但是汪槐始终都相信,明辰不会害他,更不会杀汪柳。
明辰在这个节骨眼上出征,若是真的要害他,汪槐也认了。
他握紧了手中刀鞘,只是沉声道:“让他们来。”
“是!”
……
“你猜对了,我的上策变成中策了。”
“早知如此,我就让肖承德说是我们杀的了。”
逍遥城的城楼上,黄旗隨风飘扬。
徐仲灵站在加急修缮的城墙上,远瞰著血衣军浩荡军势,似乎有些遗憾的呢喃著。
这祸水西引的策略无非赌的就是汪槐的智商罢了。
若是汪槐聪明些,就该说是徐仲灵自己派人杀的,聪明人喜欢反著看问题,喜欢推敲细节,说实话反而听起来像假的,可以率先排除。毕竟乾元和大齐並非一点矛盾都没有,乾元还念想著收復故土,双方是有利益矛盾的,自然而然会想到乾元。
若汪槐愚蠢些,那就说是乾元杀的,汪槐不绕弯子,直接被仇恨蒙蔽,转而举兵往西,同乾元不死不休。
徐仲灵选择了后者。
眼下血衣军还没有拔营西进的打算,显然祸水西引的计划失败了。
汪槐依旧留在这里跟他死磕。
那这次行动的好处,就只是激怒了汪槐和斩断了他一根臂膀而已。
齐源站在他身边,看著手中一颗血色的珠子,只是摇了摇头:“无论你让肖將军说什么,汪槐都不可能出兵西进,他都会认为是我们出手。”
他在汪槐身边呆了很久了。
他很了解汪槐这个人。
徐仲灵耸了耸肩,结局既然已经尘埃落定,他也不想再討论这个话题了。
徐仲灵抬眼抬眼看著远方:“此计不成也无妨。”
毕竟现实条件摆在这里,这计策註定有著无法优化的漏洞。
达成这样的结果,也在他意料之中。
“死了弟弟,他汪槐不得跟我拼命啊?”
“依你看,若是汪槐不管不顾跟我打,这城能守多久?”
山雨欲来,徐仲灵可以预见到,他即將面对一场巨大的考验。
汪槐死了弟弟,势必发疯,那群经歷了无数血战的恐怖血衣军將前赴后继地衝锋而来。
不死不休。
不过,机遇也往往蕴藏在风险之中。
激怒一个领袖並不是一件坏事,而是一件好事。
对於上位者而言愤怒是很危险的情绪,当他接管理智的操控权之后,就容易忽略一些细节,被人抓住漏洞。
齐源摇了摇头,说道:“这无法预测。”
战爭是无法预料之事。
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逍遥城占据著有利的地形,若天气適宜,徐仲灵天才卓绝,下属眾志成城,不犯一点错误,可以在这里守到死。
但若是出了一点紕漏,或者敌方脑子灵光一闪出了奇策,兴许就万劫不復。
“你不能占星看看,最后谁贏了?”
“不能。”
徐仲灵笑了笑,也没有多说什么。
只是指向了西北方的一片山脉。
“你说,汪槐在精锐尽出,猛烈攻城的时候会不会想到。”
“我有胆子埋伏一支奇兵,袭击他最要命的位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