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廖沙,要想挽救俄国,需要做很多调查,而不是凭借着一腔热血。革命的目的是高尚的,目标是纯粹的,可是在革命成功以后,又要怎么执政呢?”
“我们可以召开制宪会议,邀请全国的代表来到彼得堡,决定俄国未来的命运。”
“在这之前,也要废除农奴制,这是必须的。我赞成废除农奴制,但是将来农奴们又要怎么做呢?按照俄国在伊凡雷帝之前的传统,虽然有农奴制的存在,但是在村社间也要给他们提供庇护,不仅仅是贵族地主和农奴那么简单。而伊凡雷帝强化了这一步骤,但真正带来混乱的,是鲍里斯·戈东诺夫,他进一步强化了农奴制,以至于形成了今天农奴制的顽疾。我的朋友,在做事情以前,一定要多读书。现在的农民,很多都没有自己的土地,或许皇上当初下达的三日敕令,能够让农民去耕种他们自己的土地,然而事实上却并不是这样的。地主、富农和一般的贫苦农奴,这都是不一样的,最好要分出来一个阶级成份,这需要一个政府去做,不仅仅是制宪会议。谢廖沙,你能听懂我的意思么?”
“要进行调查,还有研究。”
“你应该也知道,我的家族来自阿尔汉格尔斯克,但早已经迁居到梁赞,我是从小在乡下长大的,在那里参军服役以后就来到城市。虽然我已经很少回到梁赞去,甚至服役期间只有那么两三次机会,但对于乡下的情况,我了解的可要比你多。谢廖沙,我是不会忘了保罗皇上在那些农奴们面前出现的时候,他们是那么爱戴他。皇上也被他们感动,最后免除了赋税,多么美好的场面。然而保罗皇上已经不在了,我们都知道这件事情,里面有多少贵族在背后能够作为阻力。”
“您了解的情况,应该要比我们多。”
“你姐夫从来不跟你说这个吧,谢廖沙。我们今天作为朋友在这里说,别人也不会听到,你要为这些事情保密。我虽然欣赏你们想要挽救祖国的行动,但有一点也不可否认,这当中需要有漫长的准备时间,还要联络人员。恕我冒昧的问一句,你们现在有多少人?”
“我们有三十个志同道合的同志。”
“但是你们所持的观点,怕是也不一致。”
这个时候,十二月党人对外的正式名称,在秘密结社中还是“救国同盟”,最离谱的就是亚历山大知道他们的存在。
不过沙皇本人此时刚到四十岁,正是春秋鼎盛的时候,他认为时间可以抹平一切,让这些人磨平棱角,然后仍然可以作为优秀的贵族和军人为俄国服务。
甚至亚历山大这个时候的想法,还在于他们为国家服务,而不是他本人,多少还是他年轻时候思想的残留。
在几年以前,他还任用斯佩兰斯基改革,只不过结果是一塌糊涂,内部的反对势力实在是力量太大,以至于斯佩兰斯基现在仍然在西伯利亚当土豆农家乐管理员。
失败以后,还是保守派的阿拉克切耶夫爱惜斯佩兰斯基的才干,在两年以后为他做出了担保。
再加上阿黛拉是索洛维约夫的义妹,亚历山大对于自己爱将的妹夫还是有些照顾的,更何况君臣之间虽然疏远了,但他们的观点在很多时候还能够保持一致。
索洛维约夫也收到过斯佩兰斯基的来信,提到了皇上待他依然如过去那样。
但实际情况是,虽然斯佩兰斯基受到信任,但是亚历山大开始疏远他,不再是最亲近的大臣。
亚历山大现在的态度,索洛维约夫由于长期不在宫廷,也只是在维也纳会议和出发前,知道当时他的观点。
但以后的,由于亚历山大这个人,他不愿意得罪任何一方,现在很多事情也就悬而未决。要命的是,他的立场经常发生变化。
而且从斯佩兰斯基被巴拉索夫诬告以后,亚历山大的决策,也更倾向于专制。
等待回到彼得堡,重新适应了宫廷生活,索洛维约夫也就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
现在,他还要应付谢尔盖·沃尔康斯基。
当然,俄国这些青年军官,也知道索洛维约夫会保密,不会出卖他们。
因为这个,才会来找他,而且俄国的将军们当中,他此时反而是威望最高的几个之一。
而且因为他比较年轻,总是能够理解年轻人的想法。
如果他是个年长的将军,要比米罗拉多维奇再年长一些,而且观点也并不新潮,大概这些人也不会找他。
但那样的话,可能索洛维约夫现在已经像是巴克莱那样封帅了。
甚至很多人私下议论,索洛维约夫伯爵这样受到信任,但是还没有应得的最高荣誉,大概也是留给下一任君主,或者在合适的时候以军功晋升的。
不至于出现,歼灭了克拉苏的苏雷纳那样,回头就被帕提亚的沙阿给处决,那种事情也比较少见。
索洛维约夫的出身,也不至于让他能够功高震主。
现在他在这里,也在看着谢尔盖亲王,看看他又要做什么事情,发表什么意见。
在十二月党人当中,也只有他一人是将军,而且还是沙皇身边的亲信,其余的人,多是青年贵族,虽然年龄与他相近,但是最高级别的也不过是上校,甚至于好多人都是激进的年轻人,并没有什么社会实践。
正是因为如此,他们的观点冲突才会那么多。
谢尔盖坐在那里,他也在考虑,应该说些什么。
索洛维约夫不仅在军人圈子当中,在贵族圈子里也是有名的学者型将军,而且还没事喜欢发表点什么意见,尤其是对于东方古典哲学的研究,在俄国的贵族中,《论语总是被称为“东方谈话录”,最初不过是给皇村的年轻人用来学习的教材,但是学生总是要把课业相关的内容带回家去,于是在家长们当中,就先流传开了。
对方的段位比自己高,对于谢尔盖来说,也是比较麻烦的事情。
尤其是谁都知道,索洛维约夫的反应很快,他那个脑子的思考速度实在是太快了,甚至在战场上都习惯于立即发布命令。
在政治层面,也是如此。
“谢廖沙,你也可以再说一些,不能只是我自己说,我的长篇大论太多的话,就成了独角戏。”
“米哈伊尔·谢尔盖耶维奇,我只是在想,应该怎么做才更好。”
“多去实践,不能够凭借热情和美好的愿望,要看清这个事实。现在的情况虽然糟糕,但是也要比过去好的多。至少农奴们现在大多也能吃饱饭了,斯佩兰斯基的改革不是没有作用,皇上针对农奴一些改善待遇的措施也不是没用。问题是俄国太大,不可能像是皇后殿下出身的巴登,小国做什么都很快,他们可以很快就结束了农奴制,变成了一个开明专制的小国,也是这个国家足够小。如果换成是俄国,光是一条消息,从彼得堡传递到莫斯科,又到喀山或者阿斯特拉罕去,那也需要很多时间。像是过去拿破仑在西班牙的发生什么,彼得堡知道的也总是最晚。”
当然了,莫斯科也一样,甚至更晚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