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亲王也发现了,这毛子都是喝两杯下肚就往外掏大实话。
索洛维约夫偏偏官话说的非常好,在场的清朝官员都能够听懂。
这些评价,可以说表明了,世界各国都有和大清一样的毛病,甚至那英夷还卖官鬻爵。
这个时候,难免就会有人出来问话了。
但上手的也不能是皇子和军机大臣,按照出重拳的顺序,第一个上来的官员顶子肯定不能是红的。
而且到了雍正八年,脑袋顶上都是玻璃球子,只不过颜色有所区别,用来代表官品。
但皇子们脑袋顶上,还是更容易出现东珠的。
索洛维约夫就要表示了,怎么这清朝影视剧就总是能够见到这种根本就没搞明白状况的呢?
“将军所言,武备之论,虽为一时之言,然而却不知天朝上国,富有四海,以礼乐教化治天下,文武制度,又胜于西人,动武实乃下策。”
“此公是何人?”
索洛维约夫本来以为,以前看过倭仁那句话,就已经够离谱了。
现在他到了这里,还要现场观摩一下。
他也不好直接去问智亲王,人家也是王爷,只好来问军机大臣托津。
“托中堂,此何人也?”
“索将军,此乃翰林院编修许乃济也。”
“不知翰林是哪一榜进士?”
“本官乃是嘉庆十四年己巳恩科进士。”
“既是翰林,想必也熟读四书五经了吧。”
“那还用问?”
“可知‘虽有其位,苟无其德,不敢作礼乐焉’是何言语?”
“出自中庸,后面还有‘虽有其德,苟无其位,亦不敢作礼乐焉’,将军也要讨教中庸么?”
“只是翰林饱读诗书,虽知其意,却不知朱子将‘大学’、‘中庸’从礼记中分割出来,也是有他妙处的。”
索洛维约夫多少是因为喝了,导致他居然有点兴奋,居然要和个大清的翰林来辩论了。
而且对手也多少有些冷不防,没想到这个金发碧眼的蛮夷居然还直接引用起来了中庸里面的内容。
按理说,武将的话,能够多读春秋已经算是不错了,而且那还算是大型cosplay现场,都想要装关二爷夜读春秋那样。
文官要是当了大军统帅,多半是愿意拿个扇子装诸葛亮的。
但索洛维约夫平时没少翻译四书五经的内容,一面是自己学习,一面把《论语、《孟子和《尚书给尼古拉讲经,他多少也是熟悉这些内容的。
嗯,要是在欧洲找个汉学家的话,可能他都要排得上号,只不过他的主业是军人,只不过是二十年来时间比较多,读的书自然也就多。
至于拿出来中庸的这段话,也是索洛维约夫平时自学的多了,而且还要拿出来挖苦许乃济的论点。
虽说索洛维约夫很清楚虎门销烟,但是许乃济这么号人物,他却是不太知道的。
但他做的那个驰禁鸦片的事情,不到时候看到,你也不会知道这这么一号脑血栓操作。
后来他干脆就被道光强制退休,直接以六品官的身份退休回家,可以说是丢大了人。
而且索洛维约夫上来用了一句中庸,这还是比较客气的。
他的意思是“德位相配”,无位而制订礼,这是缺乏执行力的。无德而制订礼,这是缺乏说服力的。
德不配位的人,还是有不少的。
“可翰林又曾知道,泰西诸国,先后大战二十余年,如今在奥京维也纳,会盟数月,方得以弭兵。国战之间,各国实力相近,征战不休,而兵戈之利,也是日新月异。而天朝周边,自乾隆年间平准格尔、大小金川、回部、林爽文,征缅甸、安南、廓尔喀以后,四海升平,不过还有些区区乱匪而已,兵戈之利,若不见强敌,兵必倦怠,而为积弊。而大清龙兴关外,也有炮火之利,方才我也禀奏王爷,如今谈论兵戈,则不免选用利器,发炮而击数里之外,又有楼船巨舰,内装‘大将军炮’百门,试问翰林可以礼乐拒之否?”
说起来,喝高了的索洛维约夫,讲起话来还挺凶狠的。
许乃济就没防备,这货居然直接把清朝还是后金时,自造红衣大炮和引入炮兵以及新式武器的旧事给拿了出来。
算是在大清玩了政治正确,甚至在场的满蒙勋贵和汉人士大夫还得私底下点个赞。
前者是被提到了“龙兴关外”,后者则是觉得讲的有道理,而且后面还更毒舌一些。
弄的智亲王觉得,是不是老祖显灵,哪个毒舌的列祖列宗突然上身了。
“仁义虽好,可以教化万民,然而战场之上,却万万讲不了仁义。不然如宋襄公,其志可嘉,然而与楚国争霸,不自量力,兵不半渡而击,又不趁楚军列阵迎战,以礼合之,最后不过是被楚师击败的下场。敢问这种仁义,就是扛起了大旗,又能用么?”
他还要说,这会儿还是章煦过来给拉住了。
许乃济的父亲许学范,是潘有为和章煦的同年,他们都是乾隆三十七年进士。
和做学问一辈子翰林的状元金榜,家里有钱还有才的潘有为,以及熬出资历最后成为协办大学士军机大臣的章煦不一样,他的强项是教育儿子,七个儿子在科场上最低也是举人,中进士的都是翰林。
许乃济一门七人登科,或中举或进士,家教自然是好的,然而他的书读的虽多,但是问题却一直很严重,这个认识都成了问题。
以后马大胡子都要给他单独开一段话来,批判他在鸦片问题上的“驰禁说”。
索洛维约夫今天说话,都是引经据典的来,还是一个洋人,虽然用词糙了点,但是他说的话却很有道理。
“将军饮酒还是多了一些,今日就到此为止吧。”
“章中堂以为我言有理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