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脚底直冲顶门,让他浑身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连坐下的马匹都感受到了主人的恐惧,不安地倒退了两步。
柳宗道那只独眼骤然瞪得滚圆,瞳孔剧烈收缩!握着厚背砍刀刀柄的手青筋暴起!死死盯着那个青袍身影,仿佛要将对方烙印进灵魂深处。
无名!力压慈航静斋、击败宁道奇、更是在岭南刀堂让“天刀”宋缺亲口认输俯首的绝世凶神竟然就站在自己面前?!那看似平凡的身影,此刻在柳宗道眼中,简直比身后那万丈悬崖更令人窒息!
就连商秀珣座下那匹神骏异常的白马,也仿佛感受到了主人心神的剧烈波动和空气中弥漫的无形压力,不安地踏动着四蹄,发出低低的嘶鸣。
覆面的轻纱下,红润的嘴唇微张,倒吸了一口冷气!那双寒星般的眼眸中,所有的清冷、疏离和审视在瞬间被一种无法形容的强烈震撼所取代!
无名!
竟然是他!
洛阳一战,佛门俯首;岭南之行,天刀认输!这如同神话般的事迹,早已伴随着各种真假难辨的细节,席卷了整个天下!
他的实力,已被公认为凌驾于“天刀”宋缺、“散人”宁道奇之上的——天下第一高手!
天道盟更是挟裹着收服阴癸派、联合岭南宋阀的滔天威势,成为当今天下格局中最令人忌惮的庞然大物!
这样一位足以搅动天下风云、令无数枭雄豪强寝食难安的绝世人物,竟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她飞马牧场的草场上!?
商秀珣强行压下心头的滔天巨浪,努力维持着表面的镇定。但覆面的轻纱边缘,依旧能看到她雪白细腻的下颌线条微微绷紧,握着缰绳的手指也因用力而指节泛白。她深吸了一口气,试图让声音保持平稳,但那清冷的声线中,依旧不可避免地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
“原来是……先生大驾光临!秀珣失礼了!”
她微微颔首,姿态放低,这是对强者的基本尊重,也是对之前冲突的间接致歉。
“飞马牧场僻处一隅,竟不知先生驾临,怠慢之处,万望海涵。”
商秀珣目光扫过地上散落的兵刃和面如土色的陶书盛等人,心中一阵后怕,若非自己及时喝止,后果不堪设想!
“不知先生此来飞马牧场,有何指教?”
商秀珣绝不相信,这位深不可测的天下第一人,万里迢迢来到这牧场,只是为了游玩或者驯马。
易华伟的目光平静地落在她的眼睛上。那深邃的眼神,让商秀珣感觉自己所有的想法都无所遁形。缓缓开口,直接道明了来意:
“本座此来,不为马匹,不为牧场。”
目光转向牧场深处,那座背靠悬崖、巍峨耸立的城堡,仿佛能洞穿重重石壁,看到其深处某个隐秘的角落:
“只为见一人。”
商秀珣心中猛地一跳,一个模糊的预感浮上心头。
“天下第一巧匠,鲁妙子。”
“鲁妙子?!”
轻纱下,商秀珣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那双寒星般的眼眸中,复杂的情绪如同风暴般翻涌——震惊、难以置信、被触及逆鳞的愠怒、以及深埋心底不愿触及的痛楚与怨怼!
这个名字,是她心中最大的禁忌!是她不愿承认的生父!是她母亲郁郁而终的根源!也是这飞马牧场深处,那个她刻意遗忘、却又无法彻底抹去的存在!
他怎么会知道?!他怎么会知道鲁妙子在这里?!他又为什么要找鲁妙子?!
一连串的疑问和强烈的抵触情绪瞬间冲垮了商秀珣强行维持的镇定。她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尖锐和冰冷:
“鲁妙子?!先生怕是弄错了!我飞马牧场,没有这个人!”
她的反应,完全在易华伟的意料之中。他并未因商秀珣的否认而有丝毫动怒,只是静静地看着商秀珣,没有反驳,没有逼迫。
然而,就在商秀珣话音落下的瞬间——
一股难以言喻的气息,极其轻微,却又无比清晰地,从易华伟身上弥漫开来。
那不是刻意的威压,更像是一种自然的“存在感”的彰显。仿佛平静的深海掀起了第一缕微澜。这气息并不霸道,却带着一种超越凡俗、凌驾万物的宏大与深邃!它无声无息地笼罩了方圆十丈之地。
刹那间!
商秀珣座下的白马发出一声惊恐的哀鸣,四蹄一软,竟不由自主地跪伏了下去!商秀珣猝不及防,惊呼一声,身形一晃,眼看就要跌落。
“场主!”
柳宗道惊骇欲绝,不顾一切地想要扑过来救援。
陶书盛和那些护卫们更是感觉如同被无形的山岳当头压下,胸口窒闷,呼吸困难,连思维都仿佛被冻结!刚刚捡起兵刃的人,手指再次一软,兵刃“哐当”落地。
就在商秀珣即将坠马的瞬间,那股让她灵魂都为之战栗的气息,如同潮水般倏然退去,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易华伟依旧站在原地,青袍微拂,神色淡然,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商秀珣惊魂未定,在柳宗道的搀扶下勉强站稳,呼吸急促,饱满的胸脯剧烈起伏。看着易华伟,眼神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悸与……一丝恐惧。刚才那一瞬间的感觉,太过可怕!那绝非人力所能企及!她毫不怀疑,对方若真有恶意,一个念头就足以让在场所有人灰飞烟灭!
他是在用这种方式告诉自己:他什么都知道,否认毫无意义。他并非请求,而是告知。
柳宗道扶住商秀珣,独眼中充满了骇然和决绝,他死死盯着易华伟,虽然明知不敌,但只要对方再有任何威胁场主的举动,他必将拼死一搏!
商秀珣深吸口气,努力平复着狂跳的心脏和翻涌的情绪。看着易华伟那双平静却深不见底的眼眸,又看了看身边忠心耿耿但同样惊骇的柳宗道,以及一片狼藉、士气全无的护卫们。
所有的抗拒、愤怒和怨怼,在这绝对的力量差距和对方那洞悉一切的目光下,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闭了闭眼,长长的睫毛在轻纱下微微颤动。当她再次睁开眼时,眼中只剩下一种认命般的疲惫和深深的无奈,清冷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沙哑:
“阁下……请随我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