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忙完了你要去哪里?”
“回家。”夏林伸出手来将冬娘嘴边的一缕头发撩到耳后去:“我也好些日子没回去了。”
“嗯。”冬娘应了一声:“这次待多久?”
“很久。”夏林为她倒了一杯米酒:“第三个五年时间快到了,基本的工作都已经做的很扎实了,第四个五年我要真正开始发力了。”
“这还只是基础吗?”
冬娘愕然的抬起头来,在她的认知之中这是她自己经历过的、读过的书里最好的时代了,以往没有任何一个时间段能达到当下的高度,别的不说就说从去年到今年一共有五道四十七县遭遇了水灾、风灾、旱灾,比如河南道去年全道因为黄河泛滥而濒临绝收。
往年是要人吃人的,但今年甚至连逃荒潮都没有,整体运行十分平稳,要知道医学院每次出现灾难时都会第一时间派遣人员去灾区支援,去年回复的报告中就提到了这件事,受灾人数达到三百七十余万人的情况下没有出现农民起义、流亡等大规模事件,甚至都没有出现饥荒。以洛阳为例,水灾前和水灾后的粮食价格因仓储费和运费只上涨了两成不到,而且并没有断供风险。其余受灾严重的区域更是会第一时间得到各地的粮仓的补贴,甚至于今年的赈灾粮都没有派发出去,基本地方存粮就已经解决了绝大部分的问题,然后各地的富商、大户再支援一些就把这个窟窿给填补了进去。
这是何等的盛世风景。
而冬娘只是不爱说话却不是傻,她真的会认为是那些富人变好了么?当然不是,他们是惧怕天威,惧怕上头有人朝他们举起屠刀。
都到了这一步,他居然还是说只是打了个基础?
若这都是基础,那他不是基础的东西到底会是什么?
“三大基础,一个是民生,一个是工业,一个是教育。想要往上再进一步,夯实三大基础才有可能。否则一切的追求都是空中楼阁,现在我们看到的还行,其实还真的就只是还行。首先咱们说民生,我们现在只是解决了饥寒的问题,不饿跟吃饱之间还是有很大差别的,而吃饱跟吃好之间又有很大的差别。”
冬娘轻轻点头:“是。”
“我下一步的想法就是能让不饿到吃饱,再下一步才是吃好。而工业,其实也只是凑合。咱们看到各类产品琳琅满目,市面上的商品目不暇接。但其实工业的根本目的是什么?是让每个人都能享受到时代带来的便利,比如说……嗯,马车这个东西,人人都能有一辆。”
别说冬娘了就连旁边吃饭的食客听到这句话都噗嗤一声乐了出来并对身边的朋友说:“这人喝多了在姑娘面前大放厥词,他以为他是谁?夏帅啊?”
而冬娘瞥了旁边那人一眼,眉眼带笑的说道:“太大了……要的太多了。”
“不多不多。”夏林一只手托着腮说:“那我们先不讨论人人都能有马车的事,就问你一句如果人人都有马车了,当下的路够不够?马从哪来?那如果都不能实现,我们是不是能发展更高效的运输呢?”
冬娘默默的点头:“我明白了。”
“还有教育。”说到这里夏林声音压低了一些:“教育仍然是个很大的麻烦,当下广大基层大多还处于一种宗族、士族、乡绅的管理模式,教育能够向上打通,但却很难向下渗透。问你,现在是不是很多乡村还有浸猪笼的事情发生?还有乡村械斗的问题是不是也还没解决?”
“嗯。”
“对嘛,私刑的存在,就是代表着国家的触角没有达到最基层,后面一步仍需要把掌控力延伸到乡村到基层。就这么说吧,我们把金陵比作心脏,各地的乡村便是毛细血管,若是血下不去会如何?”
“肢体坏死,反噬其身。”
冬娘第一时间反应了过来,毕竟这可跟她的专业领域挂钩了,这一下她就什么都明白了。
“真聪明。”夏林仰着头深深吸了一口气:“你们都以为我是要盖棺定论了,其实这其实是新的征程。而且我跟你讲,这个征程永无止境,一旦松懈下来了,所有你经历过的一切都会卷土重来。”
冬娘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哆嗦,她担忧的看向夏林,而夏林则无可奈何的摊开手,压低声音开始给她上价值:“与其说后面我要培养的是学生,不如说我要培养的是战士,把反抗的权力交还于百姓。我们取得的一切成就,都是通过斗争取得的,与贫困斗争,与疾病斗争,与灾害斗争,与消极腐败斗争,与歪风邪气斗争,与霸凌主义斗争。这是没有止境的。”
关键冬娘还真吃这一套,要换做其他妹妹说不定就是一句“我不管你这样那样,莫要说我听不明白的话”,但冬娘妥妥高知群体中的一员,她当即便深刻领悟到了其中的意义。
“所以我就是你用来与疾病斗争的一环对吗?”
“可以这么说。”
冬娘肉眼可见的高兴了起来,她用力的点了点头:“我会争取干的更好一些。”
旁人没有能完整听完夏林的话,但这些日子这样高谈阔论的书生太多了,他们也见的太多了,早就不觉得新鲜,这些个穷酸书生每日便是抒发一下心中的抱负,夸夸其谈,倒是今日这个书生有点能耐,毕竟别人都是与一众喝红了脸的爷们儿说这种话,唯独他却是对个如花似玉的美娇娘说这些。
这可是真能捞到一些实惠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