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帐密不透风,又哪里压得住帐中爆出的怒喝声:“李家小儿安敢如此?”
“砰!”
一声脆响,仿佛有无数碎片迸溅,帐缘帆布接连发出沉闷的撕裂声。
盘膝在帐外的花纶不由睁开眼睛,看向隔壁的周元尘:“曾长老这次,恐怕是大发雷霆了。”
周元尘没有接话,目光一味放空。
花纶见状,脸色有些不自然。
他与周元尘几乎同期在白露门崭露头角,并且两人都凭借出色天赋早早筑基,又先后历经执事、长老等职位,可以说履历也很相似。
只不过他气运更好,游历渭县之时,于小甘山坊市拍下一枚罕见的寒烟丹,自此修为大涨;反观周元尘遇到瓶颈,长期徘徊在筑基初期,心气渐低。
两人的地位,也在那枚寒烟丹之后,有了明显差距。
掌门见他修为高歌猛进,更青睐于他,几番重用后,他如愿当上内门长老,没多久又凭借宗门的赏赐,顺利突破至筑基中期;而周元尘一直都是外门长老,最后被打发到大荒镇十余年之久,期间修为几乎没怎么进步。
虽说际遇不同,但两人少年结识,总还有几分同门情谊在。
可前段时间,他遵从宗门安排,加入“援戴联军”伺机解救被兽潮围困的胜意门,谁知惨遭牤教偷袭。
当时联军伤亡惨重,就连文正举长老都当场陨落。周元尘并没有参与这起事情,但他的儿子周勤,却是联军的“军需官”,没能逃过一劫——据说牤教就是将周勤扒皮抽魂,这才潜入联军营地,放出融骨蛇妖。
周元尘知道后,气得七窍生烟,连夜从大荒镇返回白露山,要求掌门严惩牤教。之后的几次行动中,周元尘都因行事激进,让白露门蒙受了不小损失。
掌门遂将其调来戴山,讨伐镇魂宗。
在新组建的“伐戴联军”中,周元尘同样是激进派,与他的主张截然相反。加上他当时脱离营地,侥幸躲过牤教的袭击,为周元尘所诟病。两人的关系,自此一落千丈。
“花纶!!”
就在这时,帐内传来暴喝。
花纶心底一凛,连忙躬身进帐,挤出笑脸:“曾长老!”
曾长老身形略显臃肿,一袭月白道袍在他身上无比宽大,尤其是在他生气的时候,圆润的肚子一起一伏更为明显。
“李相鸣进入戴山了!”曾长老余怒未消。
花纶“咳嗽”了几声,他其实早就从柳苓舟口中得到这个消息,此时已有腹稿,低声劝道:“曾长老,依弟子来看,这是好事。咱们不是一直都想让李家出手吗?”
曾长老手背青筋暴起,猛地起身:“李家是出手了,可那是对我们白露门动手了!”
“此言差矣。”
花纶连忙摇头,认真分析道:“那猿门镇虽暂时落入咱们之手,但镇魂宗派人来抢,苓舟也守不住,总要放弃的。
退一万步来讲,镇魂宗继续龟缩在灵岳峰,不与白露门发生冲突。可我们大老远过来,也不是为了占领一块飞地。
待行动结束,联军解散,猿门镇留给谁呢?
还不是拱手让人?
如今不过是被李相鸣那小子提前霸占了。对方将苓舟赶走是过分了些,总归是在兽潮中,救了苓舟的性命吧?
重点不在苓舟!
那猿门镇说到底,还是镇魂宗的地盘。李相鸣得罪的,不仅仅是我们,还有镇魂宗!
慎魂老儿岂能容忍李家将手捞到戴山?这对于咱们来说,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你倒是个明白人。”
曾长老眯了眯眼睛,哪里还能看出方才生气的模样?
他起身踱了两步,忽然开口:“你小子这几年与李家走得很近?”
此话一出,花纶脸色骤变,急忙辩解道:“曾长老明鉴,花某确与李家有一些生意上的往来,但所获不过是蝇头微利,绝不至于偏袒李相鸣。”
“老夫从小看着你长大,你莫要让我失望。”曾长老神情凝重。
花纶急了,上前一步拉住曾长老手臂,大声说道:“花纶万死不敢背弃宗门。”
曾长老见状,微微沉吟。
花纶即便有一点异心,那也是贪财的性子在使坏。要说花纶罔顾宗门利益,为李家奔走,他第一个不相信。
思索片刻,曾长老缓缓说道:“你与元尘亲自去一趟猿门镇,务必劝说李相鸣加入伐戴联军,必要时可以在蒲水坊市匀一些好处给李家。”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如果李相鸣不答应,我不管你用什么手段,必须破坏李家与镇魂宗之间的关系。当归山与戴山,决不允许站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