辉煌塔,这座屹立在浩瀚洋上的灯塔,自古以来都是象征。
它为所有前往洛瑟恩与内海的船只指明方向——那道光,是航线的心脏,是连接海与陆、旧与新的桥梁。
但现在,整个塔内空无一人,原本把守在这里的海卫们全都消失不见了,有的只是海风的呼啸与远处海鸟的凄厉鸣叫,像是在为某种无形的终结送葬。(辉煌塔736章介绍过)
但那只是前一刻。
下一刻,灯塔最高处,一根支撑穹顶的柱石开始轻微颤动,表面像水面般起伏。
那种扭曲极不自然,就像这块石柱正被某种力量从现实维度中一点点抹去。它模糊、起伏,形状不定,似乎随时会彻底消失,但最终,它并没有。
相反,那股波动凝固下来,接着,一道门在柱石上缓缓浮现。
门的轮廓先是暗淡无光,然后在下一瞬间亮起银灰色的光辉,如同影与实交织的缝隙,悄然撕开现实的帷幕。
一个精灵从门中迈出,脚步轻盈,却带着一种深藏不露的力量。
他依旧留着那头标志性的脏辫,但与第一次见到达克乌斯时不同,如今的脏辫被精心打理着,整齐、光滑,甚至在微光下反射出淡淡的金属色。
一点也不脏,反而显得庄严、有秩序。
他身披一袭棕绿色法袍,衣料古老、厚重,却干净得近乎严苛。
他的面容苍老、坚毅,岁月在上面刻下了深刻的纹饰,那些在人类看来毫无意义的符号,却在他身上流动着古老的律动,在喉咙处,赫然可见荷斯的徽记,那不是刺青,而是誓约烙印。
哪怕他已经活了四千年,身躯依然健硕、结实,肌肉线条藏于袍下,像是一座未被岁月磨平的山石。
这位精灵不是别人,正是达克乌斯的亲密战友、坚定的支持者之一——阿萨诺克·文尼奥尔。
他走出来时,打了个极不合时宜的哈欠,像是刚从漫长的梦中醒来。没拿法杖的那只手随意地抬起,去触碰眼角,动作懒散地擦拭着并不存在的眼屎。
一种带着戏谑、又无比从容的姿态,让人难以判断他此刻是疲倦、放松,还是在以这种方式掩饰即将发生的严肃。
他跨出几步后,第二道身影出现了。
同样是达克乌斯的亲密战友之一——贝洛达·白浪,她的出现如同海潮悄然推近岸边,既自然,又带着某种不容忽视的力量。
接着,更多的身影陆续走出。
艾德安娜、维尔特莉、赫拉玛、玛琳、丽弗、贝尔-塔尼娅、阿瑞妲……
她们一个接一个,从那道光之门中走出,每一位都带着不同的气息。而后,一队影猎从门中出现,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队战舞者。
最后出现的,是雷恩的女儿——莱拉丝。
当莱拉丝走出后,那扭曲的门面开始迅速塌缩、收拢,片刻后彻底消失。柱石重新恢复成了前一刻的样貌,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莱拉丝停下脚步,转头看了一眼那根柱石,眼神中流露出由衷的惊奇。常年在艾希瑞尔活动的她,对阿萨诺克的魔法并不陌生,但每当阿萨诺克施展他那拿手的绝活——『阴影之桥』时,她仍会情不自禁地心生敬畏。
在魔法学习的道路上,她还有很长一段要走。她的阴影之桥只能传送短距离,而要做到阿萨诺克这种轻松写意,从泻湖中央直接跨越到辉煌塔,那已经不再是阴影之桥的范畴。
那是一道真正意义上的传送门,是领域与领域之间的连接,是魔法体系中高到近乎神性的成就。
如果她能做到这一点,也许瓦尔铁砧之战时,那只巨龙就不会只是被她擦颈而过,而是会被彻底击杀。
不是也许,是一定。
她心中这样想着,眼神中闪过一瞬的锋光,又在下一刻隐去。
他们的种群划分很复杂,有阿斯莱,有杜鲁奇,有阿苏尔,也有艾尼尔。他们的身份同样复杂,但这一切都不再重要。
这一点也不妨碍他们出现在这里,不妨碍他们此刻肩并肩,办着同样的一件事。
准确地说,是整个活。
一个大活。
一个关乎生与灭、光与影的大活。
“我们是不是来太早了?”
从传送门走出的阿萨诺克尽管有很多动作,姿态慵懒,眼神散漫,但他的脚步没有停下。他走到围栏旁,轻轻抚过那层被海风吹得冰凉的金属栏杆,目光投向远处的洛瑟恩。那城市此刻像一块沉默的巨石,隐没在天与海交织的阴影之中。
他又抬头,看向天空。
滚滚乌云正在那里堆叠、翻卷、盘旋,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正在搅动天幕。此刻的洛瑟恩,像一处巨大的漩涡,所有的风、云、雾都在往那座城市的方向汇聚。那旋转的速度惊人,就连远在辉煌塔的他们,也能清晰感受到风的方向正在改变。
显然,这不是自然的天气变化,不是自然的风暴。
那种云层的结构、那种流动的轨迹,带着明显的意识,仿佛整个天空都被强行设计过。
确实也是如此,这是赛芮妮搞出来的活。
此刻,她正让整个天象随着她的意志而倾斜。
“要不……再回去一趟,带些野餐装备和食物?”贝洛达发话了。
她的话语得到了在场所有施法者的一致认可,他们纷纷点着头,露出一副“你说得太对了”的表情。
确实是真的早。
早到离谱。
就像约好十二点见,结果八点就到了;就像晚上八点起飞的飞机,结果早上八点就拖着行李来了机场值机。
早得荒谬,早得连神都要怀疑他们的时间观念出了问题。
但也仅仅是点头,没有谁真准备回去拿东西。
没人动。
空气里只有风和海浪的回声。
阿萨诺克率先认命,他毫无形象地一屁股坐在地上,姿势极不优雅,他解开了法袍腰带,让布料松散垂落,抖了抖肩,舒了口气,一副谁也别喊我动的样子。
与此同时,一部分影猎和战舞者下到灯塔底部进行检查,上方的施法者们因为无事可做,闲得无聊,便开始了他们的日常锻炼。
这群施法者可不会老老实实地拉伸或者散步,他们的锻炼动作比瑜伽还复杂、还花哨。身体流转交织,宛如在进行一场无声的竞技表演。
玛琳也不怕阿萨诺克看,她的海蓝色裙子被风托起,仿佛被反重力加持了一样,轻盈飘动,却没有一丝走光。她轻盈地转身,右脚往上,随着翻身,倒一字马一气呵成地出现了。左手支撑地面,身体倒垂,双脚绷直,动作流畅得像流水。
她那种从容的优雅,仿佛不是在做动作,而是在陈述自信。
其他几位施法者也毫不相让,她们开始隔空竞技,彼此不言语,却用身体的线条比拼着精准与平衡。
渐渐地,影猎与战舞者也被感染了,他们加入其中,一时间,整座灯塔仿佛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热身场地。
谁让他们来的确实早。
早到只是刚开了个会,或者刚吃了点东西;早到晨练都还没开始;早到时间在这里变得黏稠,连风声都显得慢了。
但遗憾的是,没有太阳照在他们身上,没法让他们在阳光下舒展身体。
没有潮气蓬勃的晨意,只有越来越浓的阴暗。
随着赛芮妮持续发力,天空中的光线被一寸寸压碎,
不久之后,天,彻底黑了下来,黑得几乎像夜晚提前降临。
可惜眼前的春色对于已经活了几千年的阿萨诺克来说,毫无吸引力。他看了一眼那些动作优美、姿态惊人的身影,露出一种看透一切的表情,甚至有点嫌弃。
嘴角微微一抽,没有加入的打算。他只是看了一眼,便又把目光移开。
尽管活了几千年,但他的视力依然锐利,他看见一只红龙正飞在高空,孤独而坚定地向上攀升,像是在寻找某种更纯粹的呼吸,鳞片和装甲板反射出微弱的红光,在乌云下若隐若现。
阿萨诺克凝视片刻,沉默地摇了摇头。
那是理解,是感慨,也是那种这仗,终究还是要打的无声叹息。
然后,他轻轻一倒,整个人顺势躺在地上,下一刻,他开始打鼾。
打得很响,节奏平稳。
他,睡着了……
而另一边,达克乌斯和马雷基斯并肩行走在街道上。
除了他俩,只有提尔雅和吉纳维芙跟在身后。没有别人了,会议开完后,人都散了,按照各自的任务忙碌着,各自奔赴自己的命运节点。
这不,这一会的功夫,原本还在翡翠海之宫开会的贝洛达、艾德安娜、维尔特莉已经出现在了辉煌塔。
这就是突袭舰的好处,想去哪,就去哪。
卡卓因带着凤凰守卫们,通过步战的方式保卫洛瑟恩。凤凰守卫的定位是精锐预备队,当有需要时,加入到战斗中。
而这个所谓的『当有需要时』,指的是巨龙落地那一刻,烈焰与钢铁混为一体,他们就会配合杜鲁奇士兵和阿苏尔海卫们对巨龙展开围杀。
那场面有点……有点像大分裂时期最终决战时,马雷基斯在黑龙战死后,从地上爬起被凤凰守卫们围着拿戟搓……
属实有点地狱了。
而柯海因则带着白狮禁卫们,定位与凤凰守卫们一样,都是关键时刻的终极力量。
凤凰王庭……没人守,属于标准的战术空当。
“感觉怎么样?”走了几步后,达克乌斯转头看向马雷基斯穿着的龙甲,对着马雷基斯问道。
“不怎么样!”马雷基斯生硬地回了一句后,撇了撇嘴,“穿着我父亲穿过的盔甲,与卡勒多的子嗣和巨龙战斗……这种感觉。”
“啊,我亲爱的马雷基斯。”达克乌斯用戏谑的腔调吟唱了一句,那语气就像吟诵一首古老的悲剧,又带着调侃的轻浮,随后讥讽道,“我想提醒你,你现在穿的不是午夜护甲。”
马雷基斯虽然知道达克乌斯在调侃他,但他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达克乌斯到底在调侃他哪个点。直到达克乌斯指了指自己的脸,他才反应过来,面部的线条顿时一僵。
“你要注意你的表情和神态,如果,你的表情再真切点,我就……真的信了?”达克乌斯调侃的同时,双手比划着,语气像舞台演员一样充满夸张与节奏感。随着话音落下,他猛地握拳,将双手举到身前,姿态活像要演一出滑稽剧。
“难道就没人跟你说过,你很……贱吗?”
马雷基斯用恶狠狠的语气说道,说的同时,将左拳举了起来,捏得嘎巴作响,那声音在空荡的街道上回荡着。
“有!”达克乌斯装作思考,随后信誓旦旦地重重点头,神态认真得近乎滑稽。
“谁?”马雷基斯好奇地问,语气里带着一种强行克制的暴躁,就像他知道自己马上会被气到。
“你!”达克乌斯看向马雷基斯,一脸真诚,真诚到让人想打他。
“我!”
这次,马雷基斯终于忍不住了,伸手抓向了达克乌斯。盔甲的金属摩擦声响起,沉闷、低沉,仿佛在为他们的胡闹伴奏。
场景再次复刻了,两个地位极高的存在,在街道上闹了起来,像两个少年一样互相掐着对方的脖子,旁若无人地扭作一团。
而吉纳维芙是两次都目睹的观众,她目光无奈地跟着两人的动作移动,心中默默叹息:“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而他们俩,总是能在车轮前打滚。”
而提尔雅则有不同的看法,在她看来这是在一场关乎未来的决战前,最强的两人,依旧保持着那份让人又想笑又想哭的人性。
“感觉怎么样?”闹了片刻后,达克乌斯老话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