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风度,竟只是从属?
那他口中的主君又会是何等风采?
三人本以为,对方送出的会是什么收买他们的贵重之物。
但送给桓寂的,是一本棋谱。
季长临:“这棋谱是我家主君亲自手绘而成,是他于棋道之上的一点见解心得,赠予桓公,权作是以棋会友的一点心意。”
送给郗越的,是一本琴谱。
季长临:“主君知晓郗公擅琴,便将自己谱的几首琴曲赠予郗公,不敢与郗公共奏高山流水,只盼以拙作聊表心声。”
送给季风徽的,倒还真是贵重之物。
季长临笑道:“黄金爵,白玉杯,玛瑙盏,主君知您毕生所爱唯有二物,故而投其所好,我家主君说,他有天下第一烈酒,希望有一日,能与君共品。”
季风徽忍不住吞了口口水,嘴角压都压不下去,这礼物实在是让人很难拒绝呀!
三人乘着马车离开。
季长临站在草舍前,含笑目送。
主君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甚至都不需要亲自出面。
回程的马车上。
三人抱着各自收到的礼物,长久沉默。
终于,桓寂合上了棋谱,面露怒容,隐隐还藏着三分忧虑。
这哪里是什么棋谱,分明就是威逼。
明目张胆地用棋局告诉桓氏一族,这便是我的谋略手腕,若你们不能胜过我,便趁早乖乖臣服。
郗越将琴谱拢入大袖,惆怅叹息。
这琴谱中的每一支琴曲,他都从未听闻过,既有雷霆之怒,又有山林之乐,既有帝王豪情,又有万民悲喜。
这是在告诉他,吾虽志在天下,却也心怀天下众民,若非迫不得已,实在不愿妄动杀戮。
若桓寂的棋谱是威逼,那他这琴谱便是以情动之。
季风徽将三样酒具揣进了怀里,鼓鼓囊囊,眉开眼笑。
不必多说,给他的自然是明晃晃金灿灿的利诱。
此时,马车正好驶过十里青堤,对面便是碧水河。
河畔的花楼画舫上传来一阵阵女子的叫喊,娇笑。
“这是哪里来的的玉人儿?看得奴家心慌慌,玉郎可来摸摸。”
“檀郎檀郎,春光正好,何不停舟上岸来,奴与你舞上一曲绿腰缠。”
车帘掀起,三人只见两岸美人招袖,绢帕、香囊、花果等物纷纷掷向对面的玉带桥。
一只乌篷小舟恰从桥下穿过。
少年斜倚船头,白衣胜雪随风翻飞,怀抱一尾焦尾古琴,淙淙琴音混着吟诵声荡开:
“我本清都山水郎,天教分付与疏狂……”
清亮的嗓音似碎玉投冰,字字疏狂。
两岸喧嚣倏然一静,连抛掷的香囊都凝滞半空。
少年却浑不在意,信手拨弦。
“曾批给雨支风券,累上留云借月章——”
小舟随波远去,他仰首饮尽壶中酒,忽将琴一推,任其滑入悠悠碧水河。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他反手抽出青竹长篙一点,舟行如箭,最后半阙词混着笑声散入风中:
“玉楼金阙慵归去……且插梅花醉洛阳!”
待众人回过神来,那一人一舟早已消失不见,竟如仙人入凡尘,空留人间一场惊鸿梦。
那少年是谁?
华陵城何时出了这般神仙人物?
马车上三人收回来的视线不期然撞到一起,竟同时出声——
“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