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量不高,却挺拔如青松,裹在墨绿色官袍里,腰间蹀躞带收得极紧,勒出一股子武人般的精悍。
肤色是久经风霜的小麦色,右眉骨处一道浅疤斜斜没入鬓角,像是被刀锋轻吻过的痕迹——这让他整张脸平添三分煞气。
他的眼睛最是奇特。瞳色极浅,近乎琥珀,在阳光下会泛出野兽般的金褐色,可一旦到了暗处,却又黑得深不见底。
眼尾微微上挑,本该是风流相,偏生被他压得极低的眉骨一衬,倒显出几分阴鸷。
看人时习惯微微抬眼,从下往上睨着,像潜伏的狼在估量猎物。
鼻梁高挺,鼻翼窄而薄,呼吸时几乎不见翕动,仿佛连吐纳都经过精心算计。
唇线锋利,嘴角天然下垂,不笑时显得阴沉,笑起来却又莫名透出几分少年气——只是那笑意极少达及眼底。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手。骨节分明,指节处有常年握笔磨出的茧子,可虎口处却又有拉弓留下的厚茧。
右手小指缺了半截,断处平整如削——这是三年前在陇西办差时,他自己用匕首剁下的。
此刻他正垂首侍立,烛光在他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那副皮囊下仿佛藏着两个贾充:一个是恭谨能干的年轻官吏,另一个则是撕开人皮就会扑出来的恶兽。
司马昭起身时,袖中落出一卷竹简。
贾充“恰好“俯身去捡,指尖在简牍缝隙间快速摸索——摸到了三个凸起的刻痕,代表“动手“的指令。
“夜深了。”司马昭系紧蹀躞带时,玉扣相击声清脆如刀剑交鸣,“三日后的联署奏章...”
“定让少将军满意。”荀恺躬身送客时,袖中滑出一份名单,悄无声息地落进炭盆,火苗瞬间吞噬了十几个名字——都是他们决定牺牲的弃子。
廊外雨丝忽至,司马昭站在檐下伸手接雨。
冰凉的雨水在他掌心积成小小的水洼,倒映出乌云密布的夜空——就像此刻成都的朝局,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
司马懿独坐书斋,铜漏滴答声在寂静的室内格外清晰。
他指尖轻抚过案上那卷《吴起兵法》,突然停在“其徐如林“四字上,嘴角浮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冷笑。
窗外竹影婆娑,月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暗纹。
他忽然起身,赤足踩在冰凉的金砖上,每一步都精准避开那些光影交错之处——就像他这些年在朝堂上避开的所有明枪暗箭。
“来人。”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屏风后立即闪出一个黑影,跪伏在月光照不到的角落。
那是个十五六岁的哑仆,脸上戴着青铜面具,只露出一双死水般的眼睛。
司马懿从袖中取出三枚玉符,在掌心排成三角阵型:“告诉黄皓,让他收敛一些,不要为难皇后了。”又取出一枚黑玉棋子压在符上。
哑仆重重叩首,额头撞在青砖上的声响惊飞了檐下的夜枭。
待他退下后,司马懿缓步走向北窗,忽然从博古架暗格中取出一卷竹简——那是诸葛亮的《出师表》摹本。
他枯瘦的手指抚过“亲贤臣,远小人“的字迹,突然低笑出声。烛火被笑声惊得一颤,映得他脸上皱纹如刀刻般深邃。
“孔明啊...”叹息声消散在夜风中,“你教出来的好学生,正在替你看着这出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