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预的马车在宵禁的街道上疾驰,车轮裹了厚麻布,碾过青石板路只发出闷响。
老人靠在车壁,指尖反复摩挲袖中那封联署奏章——司马懿的紫泥印鉴在黑暗里隐隐发烫,像块灼人的炭。
“快些。”他敲了敲车壁,哑车夫立即挥鞭。
帘外闪过一队巡夜武侯,宗预迅速拉紧窗帘,却仍被为首者瞥见车厢角悬挂的“宗“字灯笼。
诸葛府后门,老仆早已候着。
宗预下车时一个踉跄,被阴影里伸出的手稳稳扶住——那是双戴着银甲套的手,关银屏的夜行衣还沾着露水。
“宗老。”她声音压得极低,“思远(诸葛瞻字)在密室。”
烛火跳跃的密室内,诸葛瞻正用匕首削着一支弩箭。
见宗预入内,他腕部轻抖,箭杆瞬间断成三截——这是他们约定的警戒信号。
宗预话音落下的瞬间,密室内连呼吸声都消失了。烛火不安地跳动,将众人脸上的阴影拉扯得变幻不定。
诸葛瞻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案几边缘——那里有道三寸长的刻痕,是去年清查府中细作时留下的。
他忽然轻笑一声,笑声在死寂的密室里显得格外刺耳:“宗老可知,昨日我府上刚杖毙了两个马夫?“
密室内的空气骤然凝固。诸葛瞻话音未落,马岱手中的铜貔貅镇纸“咚“地砸在地上,廖化下意识按住腰间刀柄,刀鞘与甲胄碰撞出刺耳的锐响。
“探子?”关银屏的银甲套猛地扣住烛台,火苗在她瞳仁里剧烈跳动,“何时的事?”
“就在司马懿召见宗老的同时。”诸葛瞻从袖中取出一枚青铜腰牌,掷在案上发出沉闷声响。
牌面刻着张府标记,背面却用针尖刻着细小的“晋“字纹。
张遵猛地抓起腰牌,脸色霎时惨白:“这是...我乳母之子的...“
“第三个。”诸葛瞻又抛出两枚同样制式的腰牌,“厨房帮工,书房小厮,还有——”他目光转向马岱,“马将军上月新纳的妾室。”
马岱霍然起身,佩刀撞翻茶盏:“不可能!阿芸是凉州逃难来的...”
“她是司马懿麾下死士的女儿。”诸葛瞻冷声截断,“右肩有狼头刺青,可对?”
烛火爆出刺耳的噼啪声。
廖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他想起自己府上那个总在深夜磨刀的哑仆——那人右肩似乎也有青痕。
“好个司马仲达。”关银屏的银甲套深深掐入案几木料,“竟把钉子埋到了枕边。”
诸葛瞻缓缓展开一卷帛书,上面用朱砂画着错综复杂的关系网:“数月前开始,通过难民、降卒、甚至官奴渠道...“他指尖点向某个节点,“连黄皓身边的小太监,也有司马懿送进去的孤儿。”
密室死寂如坟。关银屏突然挥剑劈碎药方,碎帛如雪片纷飞:“挖!今夜就挖!”
“且慢。”诸葛瞻按住她的剑,“打草惊蛇,反倒误事。”
张遵突然拔出佩剑砍向烛台,被诸葛瞻抬手拦住:“与其现在杀人,还不如先引而不发,等待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