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要说是什么让你重新进入这种等待改变,但却好像永远等不到的状态,我会说是感情。你重新拥有了某一部分的感情生活,对象有点多,感情有点乱,其中夹杂着太多得不到梳理的情绪和无法释放的欲望。”
“你想让所有这些关系变得简单点,想把他们定义为‘一个成年人应该有的、合法的、任何人都不能置喙的疏解欲望的方式’。简而言之,比起爱,你更愿意谈性,甚至是自欺欺人一般的反复提起,好像是在催眠自己。”
“但是恐怕没有这么简单。很悲剧的是,围绕在你身边的异性,没有一个是那种色令智昏、只图你的美貌的正常人。承认他们爱上的是你的灵魂而不是你的皮囊这件事对你来说很难。而不论你怎么向他们献上你的美貌,他们都一定要与你产生一些发自于灵魂的情感纠葛这件事让你绝望。”
“这就像是一出荒诞不经的喜剧,大多数拥有美貌的人都会很反感他人只图自己的美色,他们会非常希望有人能真正爱自己的灵魂。而你恰好相反,你宁可与他们交换美色,只是肤浅的疏解欲望,也并不想和他们产生什么灵魂共鸣。这是为什么呢?”
“你有一种比常人更深刻的不配得感。这并不是自卑,而是一种自我献祭。你自认为已经把你最真挚的最高尚的爱,献给了某个伟大存在,并伴随他的消逝一起死亡。那么剩下的这些残渣,即便全心全意留给某人,也远远不够,尤其是如果他们打算把自己最真挚最高尚的爱献给你的话。”
“你觉得这不公平,所以不想做这样的交换,宁可只让欲望的疏解和情感的交融停留在非常肤浅的阶段。你不断的向他们强调这一点,甚至是用一种很轻浮的方式,比如频繁的提及性,表现得像个浪荡之人。但很不幸,或许是巧合,或许是他们比你想的要聪明,没有人打算放弃,甚至原本已经接受现实的,现在也开始有多余的念头。”
“你阻止不了他们这么想的,夫人。追逐你的这些人都是耶稣那样的拯救者和自我牺牲者,他们最爱干的事就是拯救将死之人。当他们意识到你心中有一座墓碑,他们就想要把你从坟墓旁的哭泣者这个身份中拯救出来。这座墓碑在你心中越是重要,他们就越要这么做。”
“显然,几乎不会有哪个人心中的墓碑比你心中那座更伟大。任何稍微深入一些你的内心的人,都曾与刻下墓志铭时候的你感同身受,那种绝望对你来说是久远的过去,但对他们来说却没那么遥远。在触及到的那一刻几乎击碎他们,然后那种如圣人一般的拯救欲望和怜悯之心,让他们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放弃你。”
“性、费洛蒙、肉体欲望,你所表现出的轻浮和浅薄,不但不会让他们失望,反而会被他们解读成你麻痹自己的解药。他们像是一个真心实意帮助瘾君子戒毒的人,部分的给你解药,又想要限制在安全用量,然后不断的劝说和鼓励你,希望你能重新变得好起来。”
“可是你不能。你拒绝他们并不是因为你忙于在坟墓旁哭泣,只是这座坟墓实在是太大太重,它成为了你的一部分。肃穆、哀悼和绝望是你灵魂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他们怎么能要求你把这部分割掉呢?喜剧不是悲剧的救世主,有些人就是靠悲剧活着的,所以你拒绝了他们。”
“可你总得解决这个问题。你想找一个看不出来这些事,或者是根本就无心关注你的人,来帮你挡掉这些追逐在你屁股后面的耶稣们。我猜,探员?”
“停车。”
席勒踩下刹车。娜塔莎推开车门走了出去。雨滴落在那头耀眼的红发上,在对面警车红蓝相间的光线的照耀之下,像一颗破碎心脏上腾起的血雾。案发现场的警戒带就在眼前。娜塔莎“砰”的一声把车门关上,然后感到一片阴影遮蔽住了自己。
她转头看到,席勒给她撑了一把伞。娜塔莎转头冷冷地看着他,“说你有读心术。”
“我没有,夫人。”
娜塔莎掏出了枪。
“好吧,我有。”席勒收回看着案发现场情况的目光,转过头来看着她说,“我是个变种人,或者是个魔法师,也有可能是共生体给了我这样的能力。很抱歉读到了你的隐私,我保证不会说出去。”
娜塔莎低声骂了一句,然后盯着他说:“也不准告诉其他的你,尤其是探员。”
“这恐怕行不通。你的追求者都是好手,要给你挡桃花的话,可能需要好好准备一下。”
“我会和他说的。”
“由我来说有什么区别?”
娜塔莎刚想开口说“那样我就失去了和他谈心,并有可能占到他便宜的机会”,但她很快想到席勒之前说的“表现轻浮的目的”,又感到一颗心沉沉的往下坠。
“因为那会让他从记忆里翻出你的这些论调。你的天赋就像是没有保险的手枪,这种未经他人同意的剖析简直是不礼貌到了极点。如果要是再通过你们的神经网络传播出去,会让我感到非常冒犯。”娜塔莎也不得不把自己的说话方式变得更加中世纪一点,她知道绅士都在意礼貌。
“如您所愿,夫人。我什么都不会说。”席勒又把头转回去看向案发现场,眼神带有一种无机质般的冷漠,就好像只是随手端起了一杯宴会上的香槟。而不是刚用子弹穿过了一颗鲜红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