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她顾及肚里怀中关风泽的骨肉,恨不得在经过的树干上,撞死。她一定要等到她的骑士,她会与他团聚她一遍遍地告诉自己。
她的告诫,从最初一天几次的自我勉励,渐渐成了她活下去的勇气。
关风泽对于苦苦寻觅,皆没有消息的温暖,从未放弃。他由汉斯陪着,去了好几次心力交瘁的温家,频频保证:温暖一定能救出来。
话,连他自己都怀疑。没有人提供过任何有意义的线索,没有人能讲清最后一次见到温暖,是什么时候。
他欲哭无泪,常常在夜里,走到露台,痴痴地望着月。他希望,月亮能告诉他,温暖所在何处。
搬迁后的温暖,也在夜间,多了望月的习惯。
鸟虫的叫声,让她明白,她被关在山里。
送饭的女人,隔几天,来一次,食物常常馊掉。
温暖几乎是在拿到食物的第一天,吃到自己反胃,才敢放下。
“知道吗?很多人找你。”女人的声音,从窗外传来。
温暖对着铁栏的窗台,望着已进入深秋,而没有枝叶的户外,冷笑道:“你,有胆绑我,就没胆让我看看你的模样,甚至跟我说话、送食,都通过这个窗户。”
女人冷笑得比温暖更甚,她的目光注视着身旁上了铁锁的铁门:“我是没胆。最初没打算绑你这么久,只是希望某些事有些转变,再放了你。但现在,你留遗言吧。”
温暖不再望向窗外,依着窗边而立:“你不准备杀我,否则,你就不会因为我怀孕,而改善我的伙食。”
“你很聪明,但放你回去,我也不愿意。要么,你就在这关一辈子吧。我死,你死,我活着,就给你送饭。”女人讥笑着,最初绑架温暖,而现在自己也骑虎难下。
“不。风泽在等我。我妈一辈子很苦,好容易盼到我们这些孩子长大,我要孝顺她。还有,那个因为救我,而被烧死了女儿的梅姑,我曾经跟我妈和风泽都说过,会将她当成姨?”温暖有太多要活下去的理由,她不愿放弃。
窗外的女人,眼中深邃,她摸了摸腰间的钥匙,没有言语,转身而去。她带来的饭,搁在了门边,而没有放在窗台。
温暖在夜里,听到了草丛传来的窸窣声。她一点都不恐惧,因为任何人都进不了这铁将军把门的屋子。她甚至奇怪,为何偌大的山林,那么多的树,居然没人往这边来?
天蒙蒙亮时,睡醒一觉的温暖,看见了铁门缝隙里透出的光线。她跳下床,扶着腰,小心翼翼靠近铁门,居然没有锁!
她顾不得思考,推开了门。“吱咔”的一声,代表了她的自由。
被关了六个半月,中途搬迁过一次的她,如今怀孕的身型已非常明显。
大腹便便的她,拖着破旧的皮鞋,颠簸地离开了两座山之间的小屋。
这是哪?她不知道。但她肯定,只要跑出去越远,就离安全越近。
她气喘吁吁地翻山,只可惜这是天刚亮的时候,山间的路滑湿,她爬山的速度非常慢。
她忽然停住脚步,似乎有人或者是有动物,在向她靠近。
她慢慢地俯下身子,忽然她身后多了一双手。
躲避的温暖,一不留神,滑下斜坡。
“啊!”温暖吓得大叫,却止不住地下滑。
她的手,努力地抓向下滑途中,能抓的所有植物。眼见她下滑的速度慢了下来,却因她的一路拉扯,让一根枯死而插在土中的藤蔓松动,藤蔓带着碎石打落。
温暖慌忙闪躲,头却不幸地撞到了凸起的大石头上,晕了过去。
再苏醒,已是一天以后。
她睁开眼,看见的是白色屋顶,欲直起身子,头上的疼痛令她咬牙切齿,哀怨道:“好痛!”
守在一旁,因拉练带着学员兵到郊外、意外救了她的严峻兵,长长舒气:“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
温暖这才发觉,床的另一侧,站了个高大有型的中年男人。她皱着眉:“我怎么在医院?”
严峻兵合掌,一拍,对这个他与学员们从山涧中救出的女人,解释道:“看你这身装扮,是山里的农户吧,我是老严?”
农户?温暖想要揉揉颈后的疼痛,手却因挂着点滴,无法触碰到颈脖:“我好像失忆了。”
严峻兵不敢置信,他扬声向病房外喊道:“医生,来一下!”
医生来了。
确诊出来了:温暖失忆。
温暖木讷地看着努力使她回想,而启发她的医生,机械地摇头:“有没有什么手术的办法,或者是刺激的办法,即便激烈一点,只要让我恢复记忆。”
医生摇摇头,对一旁穿军服的严峻兵道:“报警吧。或者警察有办法,找到她家人。”
严峻兵安慰温暖:“没事。我们还有些学员兵,在你出事的那一段拉练,我也会让他们帮你找找家人。报警的事,我来处理,你安心养伤。”
温暖抿嘴而哭,她居然像个白痴。昏迷了一天后,脑袋里空空如也?
“别哭!动胎气的!”严峻兵当过爸爸,知道孕妇的情绪低落,会影响胎儿,他拨打110时,嘱咐温暖。
在温暖的期盼中,穿着警服的公安干警到了。一番征询后,给出结论:“你先别慌,我们回去查一下失踪人口。你昏迷二十四小时以上,你的家人会报案。我们有很多方法,比如说通过电脑联网,与各辖区派出所联系?”
温暖开始了等待。
严峻兵是她的常客。她不大与他交谈,只是在每一次他走进病房时,都会问一句习惯的话:“警察局那边有消息吗?你们有没有打听到,山涧那边有人找我?”
严峻兵每每皆遗憾地摇头,他很想能对这可怜的女人说声:“明天,你就能跟家人团聚。”可是,茫茫人海,岂是那么容易的事。
他因陪伴温暖,错过了与儿子关风泽几次在家吃饭的机会,被母亲埋怨。他皆笑着解释:“我是事!”
关风泽为寻找温暖,东奔西走。公务的劳累,旅途的奔波,让他不免略显憔悴。
半年多的寻找,抱希望的人越来越少。他曾与汉斯去过几趟温家,从温家人不停地问汉斯“有消息吗”,到“你们坐吧”,他看得出,他们的无奈与颓废。
汉斯为了帮他寻找温暖,推掉了几次家族急招回意大利,处理家族社团事务的要求。在百无聊奈下,汉斯走了。
可关风泽依然不放弃。渐渐地,他回父亲那,少了对父亲要求家人聚会,推诿了出国办差,他都抓紧时间,希望挤出更多的空档,寻找温暖。
若他知道温暖就在江明市,那陪伴温暖的,肯定不是他父亲严峻兵。
“在想什么?”严峻兵推推走神的温暖,将手中的苹果向她递去。
温暖抬头,望进严峻兵眼底,一种熟悉而陌生的感觉浸入心底。她脱口而出:“我们从前是不是见过?”
“好像是。”严峻兵经温暖这么一提,忽然想起,她是将自己撞进河里的女人。但,事隔多年,她比从前瘦了那么多,而且前些日子,她跌得鼻青脸肿,他压根没认出她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