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爱丽被她一梭子有的没的打懵了,美妇人却笑了起来,“这么说,昨晚你原本打算把我扔花坛那,是你朋友逼你救我回来的?”
可可已然撕破脸面,话也说得更加不留余地:“这位大妈,我沈可可不是吓大的,你那一套唬别人可以,在我面前就别显摆了。你以为我怕你喊警察来?大不了就是一桩交通事故,大街上每天都发生!”
沈爱丽听得瞠目结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可可摆弄着从美少妇手里缴获的三星手机,满脸得意,“阿姨,我也不亏待你,除了医药费、护工费以外,我额外再出五千损失费给你,大家私了,怎么样?”
美妇人突然笑了起来,“沈小姐还真是大方,压坏别人两根脚趾,五千块就想打发了。”
可可拿出在玉桥市场跟小贩讨价还价的口齿,狠狠心说道:“八千!最多八千!做人不能太贪心了!”
美妇人气得说不出话来,半晌点点头,“谢谢沈小姐教我怎么做人,麻烦你把手机还给我。”
可可以为她坚持要报警,立刻瞪圆大眼睛,“你这老女人怎么拎不清?我都说过了……”
门外突然想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沈爱丽看看房间里吵嚷不休的可可,竖起食指贴在唇上,示意她悄声,自己走过去开门。
下一秒,门外旋风般的冲进来一群警察,高大剽悍的身材、荷枪实弹的装备,媲美好莱坞大片里的反恐精英,领头的赫然是许久不见的江枫!
沈爱丽看得两眼发直,可可看得全身发抖,病床上的美妇人泰然自若,似乎早就料到这一幕。
江副院长领着一群医院负责人匆匆赶来,看见站在门边的江枫,眼睛微微眯起,目光转向美妇人的时候,却露出大大的惊喜:“秦岭!”
美妇人怔怔看着眼前斯文儒雅的男人,“你是……江牧?”
原本沉着脸一言不发的江枫,听见“秦岭”两个字猛然抬头,飞快地挪到美妇人床前,试探着叫了一声:“秦姨?”
秦岭蹙眉茫然,江牧赶紧解释,“这就是我那个大儿子,江枫!”
美妇人五官顿时生动起来,“原来是小枫啊?长这么大了,阿姨都认不出来。”
“我那时候才六岁,现在都三十多了,哪里像阿姨您,这么多年一点没变。”
江枫嘴甜如蜜,沈爱丽听着想笑,秦岭也莞尔:“还没变呐!老了!”
如果一切可以重来,可可一定会跪在美妇人面前痛哭忏悔,倾家荡产在所不惜,而不是蛮横倨傲,妄想瞒天过海。
一切当然不可以重来,她不得不坐在硬得硌人的凳子上,犯人一样录口供。
沈爱丽的遭遇比她好不了多少,负责问话的大妈女警五官乏味,口气冲得像吃了枪药,讯问的重点也不是车祸,而是车,“你们医院的医生,都像你这么有钱吗?开着莲花满街跑!”
女警斜睨过来的眼神让人心生不爽,沈爱丽回答的不卑不亢,“当然不是,那车是我男朋友送的。”
女警鼻翼间发出不屑的哼唧声:“什么男朋友,就是傍大款呗!”
沈爱丽气得豁然站起,“你说谁傍大款?”
话音未落,她身后站着的警察狠狠捏住她的肩胛骨,“放老实点!”
沈爱丽痛得蹙眉,身体不由自主软了下来,对面的女警似乎跟她有宿仇,继续冷嘲热讽:“别以为找了个有钱男人撑腰,就无法无天,这次算你们倒霉,惹上了大人物”
女警还在喋喋不休,江枫突然推门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西装笔挺的中年男子,举止斯文中透着热络,“沈小姐,我是山河律师事务所的律师,姓袁,”沈爱丽还如坠雾中,那人悄悄凑近她耳畔低语:“是关总派我来的……”
十分钟后,沈爱丽如释重负地走出房间,那位袁律师够专业也够刁钻,噎得那个中年女警直仰脖儿,想发作又不敢的狼狈相,看得沈爱丽掩嘴窃笑。
袁律师去办繁杂的手续,沈爱丽在饮水机上倒了一杯温水,心不在焉地坐在休息室等。
一个高大的人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门口,打量她的眼神彷佛严师盯着不成器的弟子,沈爱丽喝令自己镇定,眼观鼻,鼻观心,脑袋里却彷佛有千丝万缕纵横交织,纠结的难熬
江枫年纪跟关山相仿,身材高挑,有一张镶嵌着深邃五官的面庞,一身藏蓝色警服,平添了几分洒脱和凛然,那双缺乏笑意的眸子,总让人觉得生疏漠然。
沈爱丽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江警官,请问……您还有什么事吗?”
“我很想知道,究竟是你开车撞了秦姨,还是那个可可撞了秦姨?”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不明白。”沈爱丽懵了,难道眼前这个男人,怀疑她找人顶罪?
江枫突然蹿到她面前,语调激烈:“沈医生,你很让我失望!”
沈爱丽像受惊的小兔一般迅速躲开,右手不小心打翻了面前的纸杯,八分满的水立即倾泄而出,像爆发的山洪一般,瞬间扑向她身上的淡紫色纯棉布裙,遭了殃的衣料湿漉漉地贴在身上,她忍不住发出懊恼的吸气声
明知道他是关山的死敌,她竟然还像个少根筋的迷糊蛋似的,在他面前出糗。
“不要紧吧?”
“谢谢!”沈爱丽红着脸,伸出手去接那条手帕,低垂的视线没有瞄准目标,凌空一抓,竟然抓到几根有力的手指!
她飞快的缩回手,挫败地扭过脸去,这下她连地洞都不想挖了,只想直接跳进长江,省得杵在这丢人现眼。
这点小意外,反而让江枫眉宇间有了淡淡的笑意,略嫌严肃的五官柔和了些,整个人看起来阳光许多。
沈爱丽勉强压下心中的尴尬,努力恢复素日的冷静从容,“你们今天……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医院?”
“从昨晚九点起,我和我的同事们不眠不休,查探秦姨的行踪,据她的司机说,她是在中山医院附近失踪的,早上又有社区片警汇报,说昨晚有人看见医院东门发生车祸,受害人是个中年女士,我们调出医院监控录像,顺藤摸瓜,这才找到你们。”
沈爱丽咂舌:“为了找一个人,出动全城的警察?”真够夸张的,不过是一晚上没回家而已。
江枫的脸色重新严肃起来,“一个人?沈医生,你知不知道被你们撞伤的人是谁?”
沈爱丽脑袋奔四般飞速旋转,猜测那个美妇人究竟有什么过人之处,居然惊动全城警察……
江枫慢慢踱到窗台前,俯瞰满城风景,说出来的话慵懒却刺人,“我知道你跟关山在一起,是被他胁迫的,我也从没把你当成乱七八糟的女人看,可看看你现在的样子酗酒飙车,招摇过市,让关山领着四处炫耀,唯恐人家不知道你是他什么人!”
沈爱丽默然无语,讷讷辩解:“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会这么想,别人也会这么想,你有没有想过,你以后会怎么样?!”江枫怒其不争,声音不知不觉提高很多,“真该让你看看陈红现在的下场!”
沈爱丽一愣,“红姐她……现在怎么样了?”
袁律师匆匆进来,“沈小姐,事情办妥了,我们走吧?”
沈爱丽如获大赦,临出门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心,“江警官,红姐她”
“沈小姐,关总还在楼下等我们,刚才已经催过两次了。”袁律师不动声色的推着她往外走,“昨晚关总参加公司秋季联谊会,喝多了酒,还嚷嚷着要去医院找你……”
沈爱丽惴惴不安的走出公安局气派堂皇的大门,可可依然留在这个让人窒息的地方,等待别人裁决她的命运,她远在东郊的父母匆匆赶来,被守卫拦在冰冷的铁门外,无计可施。
一辆路虎无声无息的开了过来,关山滑下车窗,摘掉酷毙的墨镜,闷声命令:“上车!”
今天他不知为何,又换上那身乞丐牛仔装,烂茸茸歪嗒嗒一副不着调的模样,沈爱丽看了想笑,原本紧张的心情舒缓不少,趁机替可可求情:“关山”
“想让我捞那疯丫头出来,免开尊口。”
他拒绝的干脆,沈爱丽听得皱眉:“你这么狠心,干嘛不把我也扔在那里?”
关山脸上的表情上云淡风轻,两簇火光却在双眸中一闪而逝,隐隐透出他的情绪正激烈起伏。
沈爱丽浑然不觉,拉住他的手臂继续央求:“你就帮帮忙吧,不然可可……”
“一个自己找死的人,我为什么要救她?”关山骤然推开她,满脸火炭,“她自己找死也就算了,还敢拉上别人!”
车厢里的烟草气息突然消失了,沈爱丽惊愕的抬起头,不知何时,关山下车进了路边那家修车厂,她闷在车里无聊,索性出来透透气。
“小姐,一个人寂寞啦?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玩?”一群花里胡哨的小混混,经过沈爱丽面前的时候,眼前一亮,领头的那个贼兮兮地上前跟她搭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