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下一刻,凭空突然响起一声嗤笑,以及惊雷一般的“轰隆——!”节堂的屋顶突然被人从外侧破开一个大洞,瓦片与木椽轰然坠落,雨水裹挟着夜风灌了进来,瞬间浇灭了几盏烛火。与此同时,好几个球形的黑影,像是炮弹一般的骤然砸向,被惊乍而起的府卫和藩兵,团团环列和护卫在身后的梁公宜;却被眼疾手快的挥动刀兵,击碎、拍裂开来。
霎那间随之炸裂的血水、骨屑和肉块,随着戚风冷雨溅落在,这些府卫、藩兵的头脸、甲胄上;也烂唧唧的糊在了雕花的壁板、立柱上。也惊的他们大声怒喝着,异变死死瞪着雨水纷飞的破洞,一边警惕万分的巡梭四下道:“什么人,竟敢擅闯节堂!”这时,那个声音再度从上方响起:“不就是你想要找的荣氏么?她都已来了,却被你们给毁了。”
“荣氏?”梁公宜浑身一震,目光猛地扎向地上的血肉残骸——那里,一支折断的金簪格外刺眼:黄金花骨朵包裹着翠玉孔雀的造型;却是他当初作为信物和凭记,尾羽还刻着极小的“梁”字,正是他当年在万庆园床帷中,亲手插在荣氏发间的信物,用作紧急时的身份凭证。
那金簪此刻半截浸在血水里,翠玉孔雀被刀刃劈得崩裂,与红白相间的残肉混在一起。梁公宜只觉胃里翻江倒海,先是骇然地瞪大眼,随即捂住嘴踉跄后退,脚下被铁链一绊,重重摔在地上,终于忍不住干呕起来——他虽利用和借助荣氏,在暗中罗织了不小的外围势力,却没料到这个与自己有过私情的女人,竟会以如此惨烈的方式前来“赴约”。
昔日在万庆园的暖帐里,他将这簪子插在她云鬓间,笑说“见簪如见我”;那时她丰腴的肩头靠着他,眼波流转如蜜,是他筹划阴谋时最安心的“助力”。可如今,那个千娇百媚、能在园林里,巧笑倩兮笼络人心的女人,只剩一堆令人作呕的血肉残渣,连完整的轮廓都辨不出。
但无论如何千娇百媚的女人,在被砍下了首级,又遭遇了如此惨烈一幕之后;剩下的只有令人厌恶和反胃的结果。往日的温存与此刻的惨烈在脑海中交织,让他既骇然又反胃——他从没想过,自己利用过的“柔情”,会以这样狰狞的方式收场,更没想过会有人如此残忍酷烈的,对待这么一个贴心惬意的“好女人”。
“谁也未曾想过,万庆园的女主人,名声赫赫的诰命夫人,昔日的外朝女官;居然会是藩帮会社之间,那位神秘异常的‘大先生’”而那个古怪的声音,再度萦绕在节堂中:“暗中以肉身的布施,虚情假意的勾引和诱惑,不知道笼络和勾连了多少入幕之宾,暗中驱使死士铲除异己,窥探官员将吏的把柄,就为了协从你的反乱之举?”
“住口!”梁公宜猛地抬头,脖颈青筋暴起,之前因荣氏残躯生出的反胃感,瞬间被恼恨与慌乱取代。他攥紧拳头,指节发白,冲着屋顶破洞嘶吼:“来人!快来人!拿下这个装神弄鬼的东西!”
然而,外间的风声雨声依旧如织,却没有半分兵甲响动响应他的呼唤。节堂大门被亲卫临时掩上,此刻纹丝不动,连守门卫士的应答都杳无踪迹;方才为通风敞开些许缝隙的气窗、雕花扉扇,不知何时已被人从外侧悄悄合上,仅留烛火在封闭的空间里摇曳,将众人的影子拉得愈发扭曲。
这个结果让梁公宜不由心中一跳;将嘶吼卡在喉咙里,后颈的冷汗顺着衣领往下淌——他突然意识到,除了节堂内的府卫和藩兵,亲从和属官外,方才已经好一阵子,没有人主动进来报告和回复了。
“你猜她在赶来的路上,是多么的急切?”那道古怪的声音突然从屋顶破洞周遭荡开,裹着风雨钻进每个人耳朵里,“在运司旧仓中的党羽前,当众发号施令时,又是多么的果断决然,凛然不可冒犯?”
“可她落入手中之后,却百般施媚求饶,泣不成声的就仿若是,尚不懂事的小娇娥……”声音顿了顿,满是嫌恶的嗤笑,“搭配那依恋脂粉都遮不住的细微褶子,可真是腻烦死人了!”
“住口!你住口啊!”梁公宜像是被烧红的烙铁烫到,猛地挣扎起来,铁链在青石板上拖出刺耳的声响。他的嘶吼声嘶力竭,眼眶泛红,不知是羞愤还是被戳中了隐秘心事。
但与此同时,他却在僵硬扭曲的表情下,对着左右使了几个眼色;就有卫士和亲从动作起来。趁着众人注意力都在屋顶声音上,悄然后退半步,脚尖点地,借着堂中立柱的遮挡腾跃而起——,落在了节堂上方粗大的横梁间,轻手轻脚的举刀持剑,围绕着破洞仔细搜索起来。
“你……你……究竟是谁人!怎敢……”这时,梁公宜身边的属官之一,也连忙纷声开口掩护道:“雨魔?你们不是专门使人栽赃构陷,特意给我按了一个,雨中杀魔的名号么?”那个声音不紧不慢的回响道:“你们假借这个名头,在我脱出的这些日子里,可是做了太多的肮脏勾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