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师府的后院是一片山园,那里有一汪平静的泉水。
往日便是平静无比的,没人来。陆渊常常潜伏在池底,好顺便洗个澡,在这天然温泉水里洗涤自己的心灵。
说来也是可笑,他是长禹的最锋利的一把刀,比长余,临渊和陆离几个人加一起杀的人还要多。可偏偏还想依靠着山泉水把自己内心的邪恶和黑暗都洗涤掉。
一想到这里,他便只能闭眼在这里面呆着。
长今自太子府回来后,在马车上就抑郁的不想说话。
不是因为长梦的死,而是因为她忽然意识到时间背地里与太子结盟,他竟是太子的走狗。他背弃了太师夫人这一位历经风霜的老人为了保住太师府所做出的努力,一想到这一点,长今忍不住浑身发了冷汗,而后说不出话来。
她的枕边人,上十年的姻缘想来确实这样的令人心寒,他从未把自己当做一个并肩作战的队友,在他看来自己不过是可有可无的花瓶。
只要摆在那里,不能被旁人觊觎。
她冷淡的脸色让时间觉得有些不安和不满。
时间忽然伸出手要摸长今的脸,长今转过了脸并不愿意让他靠近。
时间便有了怒气,他推了一把长今。“你个贱人,你是我的女人,我的女人!竟敢不让我触碰你。凭什么?”
长今见他竟要抢来,冷笑一句,从袖中拿出了一把锋利的匕首。
“你当真要试一试么?时间?”
时间想到许是武艺上,他竟是不如长今的,再而后掀开马车帘子,竟是奔逃而走了。
长今命马车急速行驶,而后到了后园。
“今夜不许大郎君回家,倘若他要回来,也不准许。”
长今冷静无比的下了命令,时间一位能够和自己较量,可是他不知道的事时家的一切早就在她手里了。
要不然这十年的努力岂不是无用功?
她若不是在这方面抓紧,又岂会陷入如今的境地还能自己保持自己。
倘若当初并没有那一点不同,在今日自己也许只是被人抛弃的怨妇。
可是如激动呢自己,又如何不像是一位怨妇呢?
她坐在邰平池的池水边上。
邰平池是自己刚嫁过来的时候时间为自己修建的,那时候的自己也算是和他夫妻伉俪情深,看上去感情着实不错。可是到了这时候,实在是有些悲伤的。
她只是一个算不上如何善良的恶毒妇人,所以才会在这里顾影自怜。
如今的阿禹长大了,再也不需要自己的保护,北亲王府也已经到达了巅峰,时氏却是盛极而衰了。
她坐在快要下沉的船上,只能悼念自己过去的一切。
她看着邰平池的池水干净而清澈,还有一些莲花和荷叶盛开。
她脱了脚上的鞋子,坐到了那一片小舟上面。
她少女时候也很喜欢游船戏水,也喜欢采莲南塘秋。
可是到了这里,她浑身冰冷,让人觉得有些悲哀。
她看着荷叶如此,忍不住吟唱道。“忆梅下西洲,折梅寄江北。
单衫杏子红,双鬓鸦雏色。西洲在何处?两桨桥头渡。
日暮伯劳飞,风吹乌臼树。树下即门前,门中露翠钿。
开门郎不至,出门采红莲。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
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置莲怀袖中,莲心彻底红。”
她心里充满着不安和痛苦,这哀怨的声音也因为歌曲而散了出去。
“西洲曲是幼时阿娘喜欢唱的歌曲。”
她美丽的眼角流下了一滴眼泪。
陆渊就在疲惫不堪之时,被这首歌曲唤醒。
他忽然想到了蔺楚和自己说的话,自己在顾忌一些什么?
时间毫无疑问是自己最仇恨的人,在这一点上,不共戴天,若不是因为他是湘华的夫君,早已成为了自己的刀下亡魂。
他心里有了决断,也就在听到了这歌曲后滑出水面,破水而出。
她惊呼一声,而后看到了眼前之人是陆渊。
“陆渊,怎么是”你?
她的话还没说完,便被他按在了船上。
满船星梦压星河。
他早就想要亲吻她,在十几年前。在她还只是一朵娇弱的小花的时候,他就在心头烙下了浓墨重彩的刻痕。
此时不需要别的,只有充满热情的炙热的亲吻。
她的心里充满着的竟不是畏惧和自责,也不是报复的快感。
她没想到陆渊在这些年来的隐忍之后,竟能勇敢的表明心迹。
她等这一天或许已经很久了。
她的心里其实一直都怀着年少的感情和痛恨。
她不愿意自己的这一生就这样的堂而皇之地耗费。
她被他拥抱着,而后便闭上了眼。
等到月上中天,暗黑无比的时候,她和他一起躺在小舟上。
她躺在他的怀里,她道:“对不起,陆渊,这么多年来,不,到现在,都是我对不起你。”
陆渊握住了她的手,他已经无比感激她了,倘若不是因为蔺楚的鼓舞,恐怕他终其一生也不敢亲吻她。
哪怕这一生只有这么一次,也不害怕不畏惧了。
他没有遗憾,曾经拥有过,比从未拥有过要好吧。
他摸了摸她的长发。
湿淋淋的雾气从四周散发,白雾里他们在一起宛若在银河边上。
“阿今,我这一生从来都不是一个好人,我杀人如麻,可我爱你如此。”
陆渊低头亲吻她的额头:“不论未来如何,我一定会护你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