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玉郎中了状元。
长乐公主下嫁臣僚之家。
阿姊怀了太孙腹中之子。
王家玉郎成为天子近臣。
父亲整日在外面寻花问柳,醉酒风流,沈氏姨娘被封了诰命,成了平妻。
阿姊的孩儿没有保住,还因此伤了身子,二伯母哭伤了眼睛。
祖父和父亲争吵。沈漾瑢要改姓,成了南漾瑢。
长乐公主未婚夫去世,圣人又将她指给了云南郡城的贤文王府世子。
惊鸿眼睁睁的看着大家族,好像逐渐分崩离析。
时樾姐姐如今执拗不嫁人,谁也奈何不了她。
兄长在外,大伯母非要为他定下了王家阿泪的婚事。
兄长来信,只告诉自己,心在疆场,无意顾全家族,了了母亲的心意,未尝不可。
兄长来信,每每提及长禹,都言长四郎英武非凡,智谋过人,实在是个中佼佼者。
她一面向往着兄长笔下的另一个江山,另一面却又被家族琐事所屈累。
她马上就要过了十六岁了,三年守孝过去,已经有人家前来打听了。
祖母每每都想给自己挑个如意郎君,想要不叫她心里觉得委屈。
她志不在此。
南园的事情都落在了她的身上,大伯母为兄长的婚事操劳,二伯母顾念着阿姊滑胎后的身体。
可谁知道这一年的秋天竟发生了这种事情。
冀北的战事好不容易初初了断,南疆之外大牙郡造了反,父亲原本酒色掏空了身子,如今也被圣人派遣出去。
兄长和长云侯爷都一同出去。
京城子弟,世家权贵,各个都要把人送过去,皇三子意图勾结造反,遭到了太子镇压。
圣人的身体也不大好,如今太子殿下如日中天,太孙也要处理政事。
那一年的秋天开始有了变化,她瞧见祖母总是神神叨叨,除了担心兄长的安危,就是担心自己的婚事。
她递了许多人的名单到了自己的面前。
京城许氏长子许今言。
北亲王府长云侯长禹。
金陵王氏嫡长孙王嘉安。
金陵王氏王宁知。
何家大郎何兰。
何家二郎何浪。
时家二郎时引。
那些名单都放在书案上,她的纤纤手指划过了那些名字。都是祖母精挑细选搁置在自己面前的,与此同时和自己年岁差不多大的漾瑢因为自己的缘故也只能待嫁在家,沈姨娘急的抓破了脑袋,却也于事无补。
她知道许多人都在等待。
也知道这些府邸有的通过了心思,有的不过是祖母的心意。
可谁竟想到南疆的战事没有那么顺畅。
传到了这边来只说是大牙造反,长云侯长禹贪功冒进,累得南君身受重伤,被南海冒死救了出来。
那一天是初秋腊月,消息传过来,只是南君生死不知,北亲王府世子在病榻上缠绵吐出一大口鲜血。
祖父听闻兄长生死不明,也吐血,犯了心疾。
太医令忙里忙荒俩家奔忙,却说祖父这病是心里生了瘤子,药石无医。
她捂着嘴看着祖母一夜发皆白如霜雪染了。
大伯母发了失心疯大叫,二伯母和匆匆赶回娘家的阿姊南颂都在祖父床前哭。世家坍塌如同高楼崩殂,只是刹那之间的功夫。
俩大世家的北亲王府和南园再无门前车马络绎不绝,只是门前鞍马稀。
圣人听此失败也是病重,气色极为不好。
祖母在伤心欲绝后,只拉着自己的手。
“惊鸿,如今必须定下你的婚事了,倘若你祖父一去,你可再担不起三年光阴耽搁。”
她就想到时家表姐时樾,时太夫人去世,她又要守孝,二十岁的老姑娘再老上三年,旁人都会耻笑。
况且如今南园正是生死存亡之际。
她想起漾瑢那日说:“如今和北亲王府,咱们算是结了死仇了,祖父和北亲王世子不对付,长四郎居然敢害兄长。”
她仰起头看祖母的白眉:“如今罗雀鞍马稀,谁人愿顾肯偕老?”
金陵王氏的王泪,虽是自己的好闺蜜,可如今也是要悔婚,只以为兄长怕是回不来。
世家子弟折损了不少,如今正是人人自危的时候。
她的手指划过那些被去除之后的名单。
何家,王家,许家,时家。
她走到气若游丝的祖父床榻之前。
祖父颤抖着嘴唇,似乎要说些什么,她侧耳倾听。
只听到他说:“莫结莫结皇家缘”
祖父说完话,便闭了目,愈发是气若游丝。
回到菡萏园,漾瑢说圣人面前,是王贵妃的侄孙王宁知求娶南氏女。
檀木盒子里是之前王宁知托人送来的桃花簪。
她闭目再睁开,食指敲打着桌上的檀木。
“便嫁王宁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