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你就当我胡说吧。”
苏谨也不同她争执,看似无奈的摊了摊手,往后又重新靠在了床头上。
“唉,这年头说实话没人信啊,人人都爱听那虚情假意的甜言蜜语,却看不到他那深情款款背后藏着的獠牙恶爪呀。”
姜千娇闭了闭眼睛,深吸了口气,再睁开时却已经恢复了冷静。
“若是为了报仇,当初他就可以杀掉我们全家,一个不留,又为何要拐这么大的弯儿来娶仇人之女,给仇人行礼喊父亲呢?这岂不是多此一举?”
苏谨摇着头“啧”了一声。
“小娇娇,你还是太天真啊。”
他的手指在心口处意味深长的戳了戳。
“杀人之前先诛心,不是更痛快吗?”
吴氏知道女儿回来,只当是姜百言叫来好诉诉委屈,让秦萧替他做主的,便也没多想。
见女儿过来给她请安,便拉着手絮絮叨叨的问些起居家常,再抱怨几句高家的粗蛮无礼,若是当真伤了姜百言必不与他们罢休,最后又感叹起了苏谨贵为齐王,却对姜百言随和良善,仗义相助,实在是个赤诚君子云云
姜千娇坐在身边听她说话,微垂着眼睫,有一声没一声的应着,看起来极为乖巧的样子,但手指却一直在绕着衣带上的结,似乎是有些心不在焉。
吴氏说的口干,端起茶盏喝茶时,却瞧见了女儿仿佛在出神一样的表情,不由的伸手轻轻点了一下的她光洁的额头。
“嫌娘唠叨了?这不是好多天没见你,才攒了这么多话嘛,你要是不爱听,那我就不说了。”
姜千娇回过神来,软软的笑了笑,抱着她的手臂倚在她的肩头,声音甜糯糯的。
“怎么会呢?娘人美声甜,我最喜欢听娘说话了,听上一百年都不会腻的。”
“你这孩子,就会哄我开心,娘都一把年纪了,还有个什么美啊甜的,小心被人听见笑话。”
吴氏嘴上虽这么说,脸上却是止不住的笑,伸手揽住女儿的肩膀,怜爱的拍了拍。
“还是女儿好啊,跟娘最贴心,不像你那个大哥,没一天让我省心的,我给他相看的姑娘家,他不是这不好就是那不好,一个也挑不中,让他自己去相看吧,他又托懒不去,我还只当他是怕羞,可今儿才知道,他居然有出息了,连青楼都敢去逛!你说说,他是不是存心想气死我呢!”
青楼?
不用猜也知道,姜百言哪有哪胆子去逛那种烟花地,肯定是苏谨带他去的。
想到苏谨,姜千娇眉心微动,抬眼看着吴氏轻声问道:“娘,我小时候被山贼掳去过吗?”
吴氏怔了下,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你不是早都忘了吗,怎么现在想起来了?”
“这么说当真有这回事?”姜千娇道。
“是啊。”
吴氏捧着茶杯,想起当年的那场祸事来,还是后怕不已。
“你七岁那年,我带你出城去你舅舅家做客,途中在一处驿站里歇脚,哪知道才打个盹的功夫,你就淘气翻了窗子出去玩儿,这一玩儿就不见了人影,我急的了不得,派了所有的人到处去找,又让人送信给你父亲,让他多派些官府的人去各个关卡路口搜寻,盘查,就怕你被人掳了去,可昏天黑地的找了一天一夜,就是没个消息,我当时啊,真是连寻死的心都有了!”
姜千娇微微张了张口。
“那后来呢?”
“后来啊”
吴氏喝了口茶,爱怜的摸了摸她的头发。
“后来多亏你吉人自有天相,被老天爷保佑,有人送信来说你是被山贼掳了去,方位什么的也都告诉给了我们,官府的人带着兵连夜就去缴了那座山寨,把你救了出来,只是当时下着大雨,天气又冷,你生病发起高烧来,回到家一直晕迷了三天才醒过来,醒来便忘了许多事,连自己被掳走过都不记得了,我想着你受了惊,忘了也好,就严令府里上下谁也不许在你面前提起,这时候一长,你自然是什么印象都没了。”
姜千娇感觉心口又开始隐隐有些抽疼了起来。
原来苏谨说的,竟然都是真的,这送信的人,想必就是他吧。
那我虽然放走了他,可他也救了我,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都能算的上是我的恩人了?
时隔这么多年,他竟然还能认出我,也真是目光如炬,记性超群啊。
这件事求证了,那另一件呢?
姜千娇捂着心口,忍着那隐隐的刺疼,低声道:“娘,父亲他,以前同柳家的关系好吗?”
“柳家?”
吴氏愣了愣,反应过来她说的是哪个柳家后,有些奇怪的蹙了蹙眉。
“突然问起这个干什么?”
姜千娇勉强笑了笑,声音有点紧绷。
“我看父亲他好像不是很喜欢提起柳云霄似得,所以有些好奇罢了。”
“好端端的提姓柳的那个短命鬼做什么?”
吴氏皱着眉头,不大高兴的放下了手中的茶盏,但还是回答了她。
“你父亲从前同柳云霄的爹是同窗故友,常在一起来往喝酒的,关系倒是很不错,要不然柳家犯事儿之后,我闹着要他去退婚,他能不犟着硬是不肯答应吗?”
“那”姜千娇看似不动声色的说道:“听说柳家世代勋贵,又是书香门第,家中古董珍玩无数,私产极厚,这一下子被抄了家,不知道这些东西又便宜了谁呢?”
“那就不知道了。”
吴氏道:“柳家出了事,你父亲怕牵连到咱们家,压根就不与其沾边,连谁去抄的柳家他都没过问,又哪能知道柳家那些东西都被谁给黑走了?”
这样啊
姜千娇说不上自己是失望还是庆幸,心绪繁杂难平,微微勾了头,又揉起了手中的衣带子。
“对了,我还有件事同你说呢!”吴氏似是想起什么地似的,忙说道:“你可还记得你嫁到通州的那位表姨妈?”
“通州的表姨妈?”姜千娇想了想道:“记得,她以前来我们家时还给我带了好多零嘴儿和好玩的东西,总是笑眯眯的一张脸很和气,像是庙里的弥勒佛似的。”
“对对对,就是她。”
吴氏说着叹气道:“我也与她有些年没见了,今儿倒是突然收到她一封急信,说是她家老爷,就是通州县令陈大人被人冤枉,给卷进了什么案子里,如今都给抓到牢里去了不让人见,她急的了不得,走关系也不通,这不没办法,就求到我这里来了,想请你去同秦将军说说情,让他带个话或者出面管一管,好让陈大人也少遭些罪。”
“这”
姜千娇略微有些为难。
“将军公务上的事,我从不插手的,何况这个陈大人是不是被冤枉谁也不知道,贸贸然的就让将军出面,只怕不大好。”
“这些我当然知道。”
吴氏拍了拍她的手。
“也不是非要将军答应去捞人出来,只是怕通州那儿有人为了灭口,就对陈大人下了黑手,若是将军发个话出个面,那帮子人不就不敢轻举妄动了嘛,毕竟你表姨妈也是咱们的亲戚,当真坐视不理,连这点子忙也不帮,岂不寒了亲戚们的心?”
姜千娇抿了抿唇,半响,软软的开了口。
“好吧,我试试。”
回去的时候,外头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打在马车上,沁湿了窗前的轻纱,带着一丝微凉的寒意。
姜千娇解下披风,进到屋里后却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因为秦萧正站在门边,垂眸看她养在青花瓷盆里的几尾金鱼,骨节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的在水面上划动,似是在逗弄着那些鱼玩。
“回来了?”他眉眼未动,淡淡问道:“怎么这么晚?”
这语气很寻常,甚至还有几分温和,可姜千娇没来由的就有些后背绷紧,竟是感到了害怕。
她垂下眼睫,声音轻软如羽毛一般。
“嗯,母亲多留我说了会儿话。”
“是吗?”他的表情依旧淡淡的,“都聊了些什么,能同我说说吗?”
姜千娇抬眸,看了看他的脸色,本想把表姨妈的事提一提,可话到了嘴边,又觉得似乎不是时候,便又咽了回去。
“没什么,不过一些家常话,琐碎的很,你听来也无趣。”
秦萧终于看了她一眼,眸色微沉。
“你就没有别的话同我说?”
有啊,回来的路上,她想了一肚子的话要同他说,可这一见面,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或许,我该再好好想想
“没有。”她小声说着,越过他朝里边走,“我有点累了,想去歇会儿,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吧。”
只不过,她还没走出去两步,手臂就被他一把拉了过去,搂着细腰,反身紧紧的抵在了墙壁上。
“不,还是现在说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