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知行此刻的心脏在剧烈跳动,她正在不知所措时,施澈却展开他一贯温柔的笑容,说:
“你来啦?进来吧。”
什么状况?!施澈怎么一脸淡定的样子?莫非在竹林的时候他已经认出了她?镇定,镇定,是他一直在设计利用自己,自己又没有犯错,不需要害怕。闵知行,你就大方一点,进去甩他两巴掌,然后再去
找姬玉。
打定主意,闵知行抬头挺胸,以壮士断腕的姿态,从容地进了房。房里布置得很素雅,与明堂是截然相反的两种风格。施澈一边悠然地沏着茶,一边说:
“今天怎么来早了?”
啊?!什么来早了?!闵知行一头雾水,她看着他满怀兴致地沏茶,心想,这茶里该不会下了毒吧?怎么,发现她连跳江都死不了,现在要亲自毒死她吗?
心底在隐隐作痛,原来过了这么久,她还是介意的。越想忘记一个人,反而会记得越清楚。越想忘记一件事,那么这件事就会不断重复放映。
“沏好了,是你喜欢的花茶,我特意从番禺城带来的,是我亲自晾晒的,要尝一下吗?”他眼神温柔得化得出水来,闵知行犹豫着,实在弄不清楚他究竟想怎样,她怀着戒心,慢慢伸出了手。
就在这时,施澈突然手一转动,那花茶竟倾洒在地上,冒出一阵热气。
闵知行瞪大眼睛,怒意上涌。原来这次,是要羞辱她吗?很好,施澈,他打破了她心中仅存的最后一丝幻想。
“难道不好喝吗?怎么生气了?”施澈自责地说,这次小闵的表情,比以往的都要逼真。是因为这里是方寸的缘故吗?
他羞辱了她,怎么还可以说得这么无辜?闵知行气得牙痒痒的,她与他无话可说。
“你怎么在发抖?很冷吗?”施澈拉着闵知行,来到床边,闵知行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按在床上,然后用棉被盖得严严实实的。
他在干嘛?!他想干嘛?!闵知行挣扎,施澈却隔着棉被抱紧了她。他用极尽轻柔地声音说:
“乖,小闵乖,不要动,待会就暖了,乖。”
他像是在哄小孩。闵知行心头一颤,小时候,在寒冷的冬夜,他不正是这样哄自己入睡的吗?
闵知行停止了挣扎,此刻她的心情很复杂。割舍不断的,原是最致命的回忆。
烛台上火舌在跳动着。她慢慢开了口:
“放开我,我要走了。”
“再待一会,天还没有亮。”施澈抱紧了几分。
关天亮什么事?
“疯子,让开。”
“骂人不好,要改。”
“我就是骂了,怎样?疯子,疯子,疯子!”
“呵呵,那骂多几句,我爱听。”施澈脸上是止不住的笑容,今天的小闵,不单止表情逼真,就连说话也生动得很。就像真人在他眼前一样。
“施澈,你究竟想怎样?!”闵知行气得不行,奈何他还是很厚脸皮地说:
“嘘,让我们安静地抱着,这种感觉很美好,不是吗?”
“杀了我吧!”闵知行彻底无语了。她无力地看着施澈枕在她身上,那头银发,散在棉被上,格外突出。
白发魔女因情伤而白发,那么他呢?
静谧的夜,施澈沉沉睡去。闵知行推了推他,没有反应。于是她蹑手蹑脚地从被窝里爬了出来,临走时,她回头看了看,施澈还趴在那里,那睡脸,竟是猜不透的安心。
“莫名其妙。”闵知行低骂一句,然后转身离去。
偷偷回到明堂,发现偌大的地方,只剩含自己一个呆坐在那里。
“对不起,找不到。”闵知行低声说。
“我知道。”
“啊?!”
“大长老早有准备,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被找到。”他轻描淡写地说着。
“那你又叫我去找?”
“我不能让大长老知道我知道她的想法呀,所以才叫你去找,有问题吗?”
“什么?!”这是什么逻辑?
“在总以为自己天下无敌的人面前,要装笨一点,用你们中原文化的话来说,就是韬光养晦,懂吗?”
“懂。”懂另一个自以为天下无敌的人明明在耍人,却要编造冠冕堂皇的理由来让人信服。这一晚上遇到的都是烂人!
“回去吧。”
“那姬玉怎么办?”
“明天,他就会回去的了。”
“为什么?大长老竟然会放人?!”闵知行难以置信。
“因为…我答应了她。”
“答应了什么?你不要告诉我是答应了那个!”闵知行提高了声调。
“不然还能怎样?”含皱眉,“她是大长老,我是她的子民,这是一辈子都没法改变的事实!”
“你为什么不反抗?你不是喜欢反抗的吗?”
“反抗?哼,你是无依无靠,可我的身上有四百族人的身家性命,你叫我如何反抗?!这是,我的责任,有着血脉相连的责任!”
闵知行怔住,眼前的少年,残疾的身躯究竟承载了什么?
“这,也是我无法停止使用圣玉的原因,一旦我没了圣玉的力量,我的族人,将从四大家族里除名,从此与一般人无异,不再尊贵!”
“可是,集齐了圣玉后,你岂不是一样要失去圣玉?这有什么区别?”
“区别就是,大长老承诺,只要集齐了圣玉,她可以保证氏一族在方寸的地位不变!”
“我……明白了……对不起……其实我没资格这样说你。我们,回去吧。”
闵知行背上含,步伐比来时,还要沉重。她原以为这里是净土,没想到还是卷入了不知名的漩涡中。在前面等着她的究竟是什么?明天,又该拿怎样的心情来面对施澈?
天约摸亮的时候,施澈缓缓睁开了眼睛。塌下去的棉被,一如既往地令人失望。他神情恍惚地摩挲着棉被,喃喃地说:
“你究竟要进入我的梦多少次?你要折磨我到什么时候?”手滑进棉被里,突然,他怔住了那被子里,竟然带有余温!
施澈猛地一把掀开棉被,棉被下是被弄乱了的床褥,像是有人在上面挣扎过,留下痕迹。双眼瞪大,在枕头上面,他赫然发现了一根头发,一根不属于他的头发,那如墨的颜色,瞬间唤醒他昨晚的记忆
。
“七赢。”
“在。”七赢进屋道。
“昨晚,来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