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家一大早就派了很多人过来打扫、布置,闵知行和姬玉就混在他们当中。幸好,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增加神秘感的缘故,这里的侍人都是蒙着面纱的。
巳时一刻,侍人把含从屋里抱了出来,在竹屋前方,他们已经搭好了一个竹架子,除了可以遮阳外,还放着一层纱幔,与前来求解的人隔开。闵知行与姬玉,就和含一起,待在纱幔后面。
竹架子前面,因为平时布的阵暂时解开了,清静的竹林此刻跪拜着一地的人,他们有的刚到,有的衣服已经被露水打湿,风尘仆仆的样子,而侍人则分成三拨守着。
“含公子,可以开始了吗?”旁边的侍人问道。
“嗯。”含点头,他的手不自觉地擦了一下腰际。
侍人得令,把手交叉放在胸前,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喊道:
“舍兰!”
声音一出,竹架子前面的人,无论是跪着的,还是站着的,都整齐划一地、虔诚严肃地向上天拜三拜,然后再对着含深深一拜。
什么叫信仰的力量?闵知行总算见识到了。
求解的人按照抽到的序号,逐一到纱幔前面解惑。他们的问题很琐碎,涉及的范围也很广,就连明天出门应该哪只脚先出也要问,换做闵知行,直接当她是诚心来捣乱的给赶出去了。可含却难得地很有耐性地一一解答,倒出乎闵知行意料之外了。
含回答得很认真,他就像一个指引明灯,哪家走丢的的孩子在哪里,哪家的果实什么时候成熟,哪家的争吵该如何解决,诸如此类,事无大小,他无一不详细回答。
一个时辰后,含润了一下喉咙,然后挥了挥手,侍人会意,他对外喊道:
“今日到此结束,请回!”
“什么?!又结束了?!”
“含公子,请你怜悯一下老奴吧!”
“不要呀!含公子!”
人群一阵骚动,怨声四起,可是含丝毫不为所动,那冷漠的表情,与刚刚判若两人。此时,原本守着现场的侍人,开始疏散人群。
闵知行注意到,早上出来时脸色还算红润的含,现在已经开始苍白了,低垂的眼眸,透着疲惫。
不一会儿,纱幔外面恢复了往昔的平静,一众侍人排列整齐,静候吩咐。含扬手:
“这两个留下,其余众人,回去吧。”
“是。”
待侍人们后,姬玉束起纱幔,从竹架子里走出来,大大地伸了一个懒腰,刚才真的把他给闷坏了。小溪潺潺流过,姬玉一颠一颠地走过去,舒舒服服地洗了个脸。
含静静地坐着,目光随着姬玉而动。没有人会发现,他正强压着自己急促的呼吸。当然,除了闵知行。
“你刚才是用了圣玉的力量。”她很确定地说,连询问也不需要。含一愣,然后冷声道:
“与你无关。”
“圣玉会带来厄运,那你的厄运就是身体上的疾病吧?”她越发笃定。
含瞥了她一眼,说:
“你知道得太多了。”
“我只是担心你。”
担心?!他皱眉,一个才认识了几天的女人说担心他?荒谬!
“含公子,你太累的话,心跳会加速,呼吸会紊乱,如果我没说错,你应该还会感觉到心痛,有时候睡觉如果是躺着的话,你会觉得呼吸不过来,要坐一会你的气才能顺过来。”
含惊讶,他重新打量了一下闵知行,然后说:
“你还知道什么?”
“不,我不知道,”闵知行摇头,“我只是觉得你的症状,和我那里的心脏病很像。在我那里,心脏病是很难治的,更何况是在这里,说得不好听,就是不治之症,药石无灵。”
“不治之症?呵呵。”他笑,浅浅地笑。他其实很想大笑,可是,他只能浅笑,因为,他现在的身子,连放肆大笑也做不到,“不用你提醒,我也知道,我命不久矣。别忘了,我无所不知!”
“含!不要再用圣玉的力量了,或者可以保你一命!”
“怎么?你还是对圣玉动心了吗?”含冷笑。
“你胡说些什么?!狗咬吕洞宾!”闵知行生气了。
小溪边的姬玉还没有发觉那边火药味正浓,此时,一双银白绣丝长靴出现,打断了他与溪中小鱼儿的嬉戏。
姬玉起身,煞有介事地用侍人的口吻说:
“舍兰已结束,请回!”
长靴的主人并没有想走的意思,他一动也不动。姬玉好奇地抬头一看,顿时愣住了。那人的身后,陆续出现三个人,脚步声引起了竹架子里的人的注意,闵知行扭头一看,也呆愣当场。
只见那人,何其熟悉的绝美容貌,一颦一笑都曾牵动着她丝丝神经。那眉,是当初轻描的淡眉,那眼,是当初一尘不染的星曜,那唇,是当初总有着浅浅笑容的薄唇。只是,让闵知行惊讶的是,他头巾下
的,不再是当初如绸缎般光滑的乌丝,而是丝丝银发!
施澈!他为什么会在这里?!闵知行浑身一震,慌忙低下头,不敢直视。她的身体在微微颤抖,含瞥了一眼,然后移走目光,看向施澈。
“让开。”说话的是四方,施澈连眼梢也没有看姬玉一眼,径直走到了含前面。含不悦,他未免太目中无人了。
“你和上次一样,都在结束后才出现。”他的语气,像是两人已相识多年,隐约带着抱怨,“说吧,这次的问题是什么?”
他不绕圈子,施澈也单刀直入:
“圣玉在哪里。”他说得很慢,慢得让人觉察到他话中的志在必得。
闵知行吃惊,她不由得竖起了耳朵。而含却像早就预料到一般,他不急着回答或者拒绝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反问:
“圣玉于你何用?”
“与你无关。”
“那恕本公子无可奉告。”含很干脆地拒绝,四方一时情急,冲口而出:
“含!别以为你是知者我们就怕了你!”
“四方!不得无礼!”施澈低喝,奈何含此时完全冷了嘴脸,他不屑地说:
“不过就是大长老的十童子,还能对本公子怎样?本公子偏偏就不买你的账,看你能奈我何!”
天啊!这就是方寸知者吗?还从来没有人敢在施澈他们面前如此嚣张!闵知行不由得被含的气场摄住了。
四方大怒,他伸手到腰际,正欲拔刀而出,却被施澈一把拦住。
“含公子,我无意与你交恶。”
“废话少说,玉,送客!”
姬玉还没来得及反应,他正神情复杂地看着浑身散发着张扬气息的四方。
“含公子,只要你愿意相告,”施澈道,“任何条件,我都可以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