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彘看着她的眼睛,说:
“据闻淮南王有个天资聪敏的爱女叫刘陵,她潜伏在长安城里,刺探朝中内情,为她父王日后造反创造有利条件。”
他说得很慢,听不出情绪。
“你怀疑我?”闵知行怒了。刘彘摇了摇头,说:
“我只是好奇,为什么里面的故事,你小时候都跟嫣儿说过?”
闵知行怔住,当初她说这些故事时就想到了后路,只是没有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这些故事又不是淮南王自己写的,不过是他和一众门客搜集记录的民间传说,我为什么不能知道?”
她说得一副很有道理的样子,却让刘彘感到丝丝心痛,很明显,闵知行没有说实话。
“是的,民间传说,那你又怎样解释为什么连一些淮南地区特有的传说你也知道得一清二楚?我们初次相遇是在建元村的破庙里,然后你就一直没有离开过我的身边,这些故事你又如何得知?”
“小彘,你究竟想问什么?”
“知行儿,你从哪里来?”
洪留已经忘了是和第几批黑衣人厮杀,只知道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但却并不致命。处于劣势,他无心恋战,只盼杀出重围,寻到闵知行问个明白。
又是一轮恶战,此次的黑衣人异常强悍,洪留功力早不比之前,一个不慎,手上的剑被击飞,回头时,黑衣人已经举起大刀,眼看就要落下。洪留不甘心,自己真的要背负叛徒的骂名就这样死去?
就在这时,一把长剑破空而出,在月光的照耀下闪着剑花,只需一招,刚才还危及洪留生命的黑衣人已经倒地不起,血液汩汩而出,而那剑刃竟滴血未沾。
“是你?!”洪留瞪大了眼睛。
“是我。”施澈翩然落地,淡淡一笑,声音如叮咚清泉般悦耳。
洪留一听,顿时指着他大叫:“你果然不是哑巴!”
“不得无礼!”七赢说。洪留的大呼小叫,在他看来是对施澈的冒犯。
“无礼?”洪留冷哼,“不敢拿真面目示人,只会在背后出阴招,这样的人,值得我洪某有礼吗?”洪留一副瞧不起施澈的样子,把他归为了下九流一类。而施澈脸上依然波澜不惊。他笑了笑,说
:
“四方顽劣,我替他赔个不是。”
“不必!洪某受不起!你此番来到,想必是想把我捉回去严刑拷问吧!反正洪某也不想承你的恩情,你还是把我杀了吧!”洪留啐了一口血,一脸的不在乎。仿佛刚才说的不是死,而是生。
“洪兄,事到如今,为何还要执迷不悟,死守那些不值分文的所谓的秘密?要知道,那些人是想要了你的命,而少主子是救了你的命!孰是孰非,难道你分不清吗?”七赢道。
洪留愣住。他还是无法接受,在精卫阁出生入死那么多年,经过大风大浪,却换得一个追杀令,怎样让他甘心!
“我不相信,小姐不会那样做的……”他自言自语地说着。
“难道刚才追杀你的精卫都是假的吗?你在精卫阁那么多年,又怎么会认错?”
七赢的话,击碎了洪留心中的幻想。那个金叶子信物,不是一般人能拿到,既然出现了,就代表了闵知行。
七赢再下一剂猛药:
“洪兄,世上不是只有一个精卫阁,少主子建立的暗卫军,虽资历浅,但在少主子英明神武的领导下,也足以媲美。既然精卫阁已容不下你,以洪兄的绝等武功,何不改投暗卫军的门下,一展所长,实
现抱负?七赢在此不敬,替少主子作出承诺,只要洪兄进了暗卫军,必定让洪兄担任右翼将军一职!”
但凡男人,都喜好功成名就,七赢这招是以名利引诱。只是,他打错了如意算盘。洪留不屑地说:
“哧,右翼将军?免了,这些于洪某来说不过是浮云!”
七赢一愣,在他看来,汉人不是最在乎名利的吗?他想游说,一旁的施澈云淡风轻地说:“你走吧。”
洪留和七赢同时一愣。洪留戒备心顿起,他一点也不相信施澈的话:
“你放我走?你想玩什么花样?”
而七赢却安静地不发一言,他知道,少主子无论做什么都是有原因的,他能做的就是等着少主子嘴角那抹了然一切的笑。
施澈轻笑,说:
“我从不做勉强别人的事。你既无意,我也不强求。”他潇洒转身,对七赢说,“走吧。”
“是,少主子。”
看着两人越走越远的身影,洪留还是不敢相信:他真的那样就放我走了?他救我不是另有所谋吗?他不怕我把他的秘密告诉小姐吗?
一个又一个疑问涌上心头,洪留定了定心神,决定先回到韩府再说。
树林的另一头,施澈不紧不慢地走着。偶尔有树叶落下,他都会驻足观望。就像踏青一般。
“七赢,你不好奇吗?”施澈好听的声音在静谧的树林里响起。
“好奇,但是七赢相信少主子自有安排。”七赢恭敬地说着。
施澈嘴角漾起笑容,他说:
“没有安排。”
“啊?!”七赢一怔。
施澈嘴角的笑意加大:
“闵知行身边有个叫韩菊的婢女吧,四方似乎惦记得很。”他伸出手,接住空中飘落的叶子。看着上面延伸的脉络,突然手一紧握,然后张开,晚风吹起了一手的碎末,纷纷扬扬的,不知归往何方。
你从哪里来?这是一个哲学性的问题。要是以前,闵知行会很有耐性地和刘彘讨论,可是现在,刘彘严肃的样子让她知道此时开不得玩笑。
“你真的想知道?”闵知行没有回避,她直视刘彘的眼睛,她知道如果现在躲躲闪闪的话,只会招来帝王的猜疑。
刘彘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他痴痴地看着面前的佳人。
闵知行深吸了一口气,与其藏藏掖掖,不如顺水推舟,虽然她不知道刘彘能否理解,会不会把她当成疯子。
“我来自……”两千年后还没有说出口,刘彘突然一把上前,紧紧抱住闵知行。他把头埋在闵知行的颈窝里,哽咽着说:“不要说,不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