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的。
他是怕我饿吧,这么一大早的。闵知行接过桃子,上面的细绒毛已经被人细心地拭去,湿湿的,不知道是特地用水洗过,还是,呃,昨晚的雨水滋润……
闵知行的内心在挣扎,吃还是不吃?她偷瞄了施澈一眼,施澈是如沐春风的微笑,以及一脸期待。心脏一跳。闵知行一直都坚信,眼前的施澈就是她的施澈,只是失去了记忆。要说施澈有什么与以前不同,
最大的区别就是他现在的容貌,不是一霎那蛊惑人心的美,而是慢慢地侵袭你的心肝脾肺肾,让你欲罢不能,心甘情愿。
闵知行笑,笑意直达眼底。她说:“即使你给我的是毒药,我也愿意吃,更何况是一个桃子。”
施澈一怔,闵知行已经咬了一口,青涩的味道立刻充满口腔,酸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很好吃呢。”闵知行硬挤出这句话,嘴里舌头都在打转。
施澈露出自责的神色,正要阻止她吃第二口,却听得远处有人喊:
“知行知行!知行知行!”声音很急,可以听出那人内心的着急与担心。
闵知行一愣,那把熟悉的声音,是韩嫣。
韩嫣忙完刘彘生辰的准备后,小菊派人送信说,闵知行在宫中,深夜未归。韩嫣一惊,不顾宫人的阻拦,求见刘彘,刘彘却说不知道,着实让韩嫣担心得彻夜难眠,要不是宫门刚刚才打开,他早就出来找
她了。据宫里的粽子说,执首大人爬了通往树林方向的墙,于是他就找来了。
树林很大,虽然这里的树不至于高耸入云,遮天蔽日,但是却很茂盛,视线被阻隔。漫无目的地寻找,韩嫣叫得声音都嘶哑了。他的内心在歉疚,在自责小菊说,知行知行是为了他而进宫的。知行知行的失
踪,他是罪魁祸首。
一声又一声的呼唤,却没有人回应他。鞋头沾满了泥巴,衣摆也脏兮兮的。接近一个月的生辰准备,本来已经让他疲倦至极,此刻的他更是心身透支。
“知行知行!”韩嫣竟喊出一丝凄厉,大地的沉默让他内心愈加恐惧。
“知行知行!”有晶莹的泪水自眼角边流出,他喊道,“求你出现,求你出现!”
凉亭里,闵知行坐立不安。她想马上冲到韩嫣的身边,但是又舍不得旁边的施澈。这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好机会。戏文里也有说,孤男与寡女邂逅,然后送寡女回家,然后寡女主动约孤男出来逛庙会,然后
孤男找媒婆上门求亲……
你忘了我,那我们就重新开始。
只是……闵知行摸着腰间的血泠玉,韩嫣的一颦一笑涌上心头。她抬头,望向施澈。他给了她一个安心的表情。
没事,你去吧。
“我去去就回,你、你等我。”闵知行放下手中的桃子,起身出了凉亭,施展轻功向韩嫣寻去。
施澈望着闵知行离开,旁边人影一闪,七赢与四方单脚跪在地上,恭敬地说:
“少主子。”
他的视线落在那颗没有吃完的桃子上,想起闵知行刚才的话。毒药都愿意吃吗?
他伸出白皙的手,拿起了它。在七赢和四方惊讶的目光中,他轻咬了一口。
又酸又涩。他皱眉,拿出一块手绢,以袖掩脸,吐了出来。没法入口的东西他从来不吃。
你愿意吃我给的毒药,可我不愿意吃你给的毒药呢,精卫阁执首大人。
他嘴角上扬,似笑非笑。
“嫣儿!”闵知行大叫。韩嫣回头,泪眼婆娑,如梨花带雨般,惹人怜爱。
是不是前世我做错了什么,所以上天才这么惩罚这辈子的我?似在人间望穿秋水般,又像在奈何桥上苦苦相等,韩嫣再也抑制不住,磕磕碰碰跑向闵知行,在跌倒前一把抱住她。由于惯性,闵知行倒退两步
,才站稳身子。
“嫣儿……”她轻轻地叫着,颈上感受到了韩嫣湿热的泪水。
韩嫣已经泣不成声,这一晚的分离与担心,让他倍受煎熬。他终于明白,之前对闵知行的躲避,是多么愚蠢的一件事。
天有不测之风云,人有旦夕之祸福。没有人能保证,你身边的那个人在明天太阳升起之时,还会在你的身边。所以,我们都要活在当下,珍惜眼前人。
我已配不上你,那就让我守在你的身边,好不好。
“嫣儿,”闵知行安慰道,“不要哭了,我还没有死呢,哈。”
原本无心的一句话,却换来韩嫣身体剧烈的一震。他抬起头,泪水洗过后的眼睛更加明亮动人。他的声音很激动,同时也无比坚定:
“你如若死了,黄泉路上我陪你。”
上穷碧落下黄泉,韩嫣都誓死追随。
闵知行一怔,任她神经再大条,也嗅到了暧昧的情愫。什么时候,连韩嫣也……闵知行自认自己没有什么过人之处,与古代那些十三能织素,十四学裁衣的有真才实学的贤淑女子相比,即使连恐龙都上了最
佳妻子榜,自己也是连边都沾不上的。
自己有的,不过是隔岸观火的心态,以及比他们多了两千多年的历史知识,知道大势所趋罢了。
女子无才便是德,自己现在却是顶着先知的头衔,大行揽权敛财之事,连德都失了。这样的我,不配拥有一个少年在懵懂的年月里最清澈无瑕的爱情。
而且……她想起了施澈,他与刘彘、韩嫣他们不同,他知道我的一切,我的闪光点,我们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下,无论是两千年前还是两千年后。尽管他现在失去了记忆。
闵知行垂眸,许久,她才缓缓说:
“我不值得。”
韩嫣欲辩驳,闵知行从怀里拿出手绢,温柔地擦拭他的眼泪,韩嫣安静下来。他可以感受到她指腹上的温度,像冬天被窝里还没有来得及散去的温暖,让人依恋万分。
信手帮韩嫣整理了下仪容,往日明媚动人的嫣儿出现,闵知行甚感满意,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