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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坐妆台前,绿岫小心翼翼为我绾发

她的动作让人觉得分外熟悉,一时之间又想起我那多灾多难的可怜母亲,泪水不由自主滑落

从镜中瞧见我的泪颜,小丫头一脸惶然,“娘娘,您…是不是奴婢不会梳头,惹您生气了”

柔滑脂粉被泪水晕染,留下浅浅印痕,一面拭泪,一面低语,“看见你灵巧的双手,不由想起我母亲,她十指纤纤,很会梳头绾发,可惜命不好,很早很早就离我而去!”

“大喜的日子,怎么在哭?”柔柔语声,远远传来

绿岫颤颤屈身,欲跪拜,却见宗广泽挥袖,“你们都退下”

“是”低头垂眸,侍婢们悄然离开

他缓步来到身后,凝眸深望镜中的我,绵绵软语,“女人是水做的,可朕的菀儿是泪做的,妆容都哭花了,不漂亮了”说着,掀开台上的宝盒,用玉簪挑了些许玫瑰胭脂,抹在掌心调开,敷在我的两颊上

抬眼瞥望,审视他的神情,很少见他如此温柔体贴,轻笑道,“没想到,堂堂天之骄子也精通妆扮之事”

没有答话,他仅是深深凝望,暖柔柔的眸光足以融化千万年的寒冰

过了好久,他才喃喃一语,“很久很久之前,雪晴曾笑赞,说朕最善画眉,还说要朕为她勾画娥眉一辈子,很可惜她早早离朕而去……”

迎上他的目光,轻缓而笑,“勾娥眉,绾青丝,一辈子…多么幸福啊”随后话锋一转,“我知道,你爱她,可为什么还要亲手弑杀她呢?”

掌心徐徐贴上我脸颊,他笑了,笑意苦涩,“一辈子,有很多事,预料不到一辈子,有很多事,后悔终生…不是故意要杀她,那一夜,我豪饮醉酒,她又提及往事,结果就……”

“那是一段什么往事,竟让你如此憎恨,恨得要取她性命?”

哀哀叹息,显得伤感万分,“她说菀儿的坏话,说菀儿与人苟且,说得很难听…那件事,始终是朕心上的芒刺,一辈子的痛处”

心上的芒刺!一辈子的痛处!

他的芒刺与痛处,关于甄菀

我的芒刺与痛处,关于未明月

仇恨的芒刺,终会一一拔去难捱的痛处,终会逐渐治愈

无论是何人,只要其害过我母亲,就一定不能放过

“菀儿,怎么不说话了?”一语将纷乱的思绪迁回

略微怔了怔,我一笑嫣然,故意道,“改日,你不会像杀雪后那样杀我吧?”

“你这小丫头,又在胡思乱想什么呢?朕爱你都爱不过来,宠你都宠不过来,怎会动手杀你!”说罢,宗广泽牵过我的指尖,宠溺万分地,“一起去同光殿吧,宾客已齐,就待你我二人了”

我刚敛衽起身,他又亭脚步,低首细细端详娇颜妆容,缓缓由袖中取出一支彩凤衔珠钗,小心翼翼簪入云鬓间,“这支钗,朕为你留了十几载…今日,终于物归原主了!”

五彩金凤衔珠钗!

好熟悉,好熟悉,我曾经有过一支一模一样的,是未明月送的

那支钗,不是遗在建业的长秋宫了?

为何会……

对镜而视,我温颜巧笑,“好漂亮的金钗,手工精巧,流光熠熠”

“是艾这五彩金凤的图样是朕亲手绘制的,亲自监工打造的,原本就是一对儿,雪晴一支,你一支!”说着,他勾唇嗔笑,一副羞赧涅,“那时,朕很年轻,真的真的很痴情,一支给雪晴,因为她是朕的第一个女人一支给你,因为你是朕最爱的女人!”

忽而,我明白了,未明月送的那支是他母亲桓雪晴的遗物

未明月送我一支金钗,他父亲也送了一支,可惜仍然没有成双成对,终究还是分开……

宗广泽老了,已是年过半百的帝王,他不记得昨日早膳用得什么,他不记得官员将领的姓名…却将十几年前的往事旧梦记得如此清晰,他不容易,太不容易

一时之间,我茫然失神,不知该为母亲感到幸福,还是不幸

或许,母亲是幸福的在敌国,在他乡,有个男人爱了她一辈子,牵挂了一辈子,惦念了一辈子

或许,母亲是不幸的嫉妒她憎恨她害死她的罪魁祸首竟是那个男人的妻子

世间事,为何总是这般难料世间路为何总是这般难行

庆生的筵席设在同光殿,宗广泽一路行,一路将我的指尖攥得很紧,生怕一不小心将我弄丢

殿内,一切早已预备妥当,明烛华灯,流光溢彩,丝竹婉转,仙乐绕梁,留守豫州伴驾的皇亲官员皆盛装华服出席

十五年来,第一次参加这般隆重的庆生典礼,若是搁在从前,想都不敢想

名字变了,身份变了,性子变了,我早已改头换面,与从前的妍妍彻彻底底决裂开来

“菀儿,过来坐”环住纤细腰肢,当着众人的面,宗广泽将我抱坐膝头

“皇上,这样不太好,他们会说闲话的”冷冷眸光扫过台下众人,只见他们有笑的,有怒的,有鄙夷的,有蔑视的…可谓千人千面,表情丰富

他们心底想什么,我会不知么?

那些官员们那些宗亲们一定都在咒我,咒我是祸国妖孽,咒我不得好死

“怕什么!”圈住双臂箍得极紧,温温热息喷洒于颊间,宗广泽含住我的耳垂,笑嗔道,“就是要让他们好好瞧一瞧,朕与你虽是老夫少妻,可恩爱依旧不减,我们一定要好好表现,让他们嫉妒得要死,嫉妒得发狂!”

“不嘛!”一面挣扎,一面故意言笑,“你瞧,那一双双眼眸,全都含着噬骨的怒意呢,他们会隐在心底骂我,骂我下贱,骂我勾引皇上……”

不等我说完,只听他暴喝一句,“朕看谁敢?”

此言一出,在座众人皆低眉顺眼,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斜倚在他怀里,仿佛温顺的猫儿,却不动声色露出尖牙利爪,冷言冷语哼道,“你还说呢,前日贤德妃还借送绢画,骂我是莲华,还有宗明…也可恨至极,有意无意总是出言轻爆真想剜去他那双色迷迷的眉眼呢!”

“你呀!”他伸出指尖,点上我的额头,“小小女人的小小心眼儿,还在记仇,双杨已经动身来豫州,大不了等她来了,朕让你打她二十大板,如何?”

“这可是你说的!”唇畔牵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微笑,再次强调,“君无戏言哦!”

“那是当然,谁让她不知好歹,得罪朕的小妖精,要打要罚,还是要杀,悉听尊便!”说着,暖暖一贴在颊上,挥袖命内侍捧上礼盒,展示列为臣工孝敬的生辰贺礼

锦盒依次而开,璀璨华光尽现,我凝了眼眸,一件件望去,不禁有些失望

不是金银玉器,就是珠宝首饰,都是价值连城的,却不是我喜欢的

略显失望的目光被最后一只锦盒吸引,盒底除了一方湿漉漉的丝绢,再无他物

“这是什么?”我拧眉相问

宗广泽见了,也摸不着头脑,示意弗来道,“将礼帖呈上来”

“不必了,那不是什么稀世珍宝,只是百姓万民的凄然泪水!”

此言脱口,众卿哗然,只见一官员匍匐在地,跪行至前,不住叩首,“微臣琅琊太守王华宁叩请陛下圣安”

抬了抬眼皮,宗广泽不屑而问,“朕知道你的为人,所以不恼,只是不知今晚,你又唱得哪出戏翱”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语声哀然,王华宁一拜再拜,“菀后娘娘千秋,微臣冒死进谏,琅琊全郡三年遇旱,朝廷不但不下拨一粒米一文钱,反而加赋加帛,百姓实在无命无出路啊”

“琅琊大旱歉收?”宗广泽想了想,沉声道,“琅琊是璇王宗明的封邑,在朕面前,他从未提过只言片语啊”

璇王宗明?!

唇畔扯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正愁没机会,不曾料想天上却掉下馅饼定是老天爷怜悯我,见我太命苦,活着太不易,赐予这次千载难逢的良机,一举扳倒宗明

呵呵的,我大笑失声,笑得难以自控,难以自抑

宗广泽一脸愕然,惊问,“菀儿,你在笑什么?”

水眸潋滟,妖娆无比,“皇上艾我笑你太糊涂,简直就是老糊涂!”

一语出口,四下寂静

不约而同的,一双双不安的眸眼探望窥视看我死的如何之惨!

“当然不是那个意思”捉住那恼人的指尖,与其巧妙周旋,“你是宗明的父亲,还不知他的品德性情么,他向来就是报喜不报忧的恶徒,能瞒就瞒,能骗就骗”

“是艾菀后娘娘,您说得极是”王华宁再三叩首,哀哀一语,“微臣有些话,原本不愿说,可若是不说,便是助长歪风邪气,便是对皇上不忠不孝,对百姓不仁不义”

“王卿,你快起身吧”我抢先一句,又为宗广泽扣上至高无上的大帽子,“皇上是圣主,是明君,一定会明察秋毫,一定会为百姓万民当家做主!”

听我先发制人,宗广泽不好再说什么,淡淡言语,“既然菀后让你说,你就说清楚,讲明白!”

“微臣遵命!”说毕,王华宁战战兢兢起身,一字一句说得极为坚定,“在封邑琅琊,璇王殿下开铜矿,贩私盐,还…还私自铸造铁甲刀剑…还有九鼎……”

九鼎?!

自古以来,九鼎只属天子专有,若诸侯王擅自私用,便是逾制的大罪死罪!

“什么!”双目圆瞪,宗广泽一脸震怒,“这畜生,是要造反谋逆啊”

见他这般恼怒,我心里暗喜宗明,你死到临头了!

“皇上,别生气,龙体最要紧啊”故作惊讶,轻轻抚了抚他的胸口,我柔声劝慰,“开铜矿,贩私盐,这些都是杀头的死罪艾为了谨慎起见,还是先命人调查清楚,再气再恼也不迟!”

上前大步,王华宁从袖中抽出一本册子,欠身禀报,“皇上,这卷册是微臣冒死记下的账目,恳请您细细查实”

卷册被弗来呈上,宗广泽随手翻了两页,匆匆扫过几眼,便厉声喝道,“来人,将那畜生带上殿来!”

宗明历来就喜爱凑热闹,可今天偏偏不在,问其原因,还是为了那日挨打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