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形一僵,水袖中的双手捏得发白,一言不发的走了。
梁芷妍目送她的身影渐渐消失在绿荫后,脸上强撑的笑容渐渐消失。柳萱妍说对了,她不是不在乎,可是她在乎有什么用,还得廷阎哥哥在乎才行。
柳萱妍前脚刚走,朝歌后脚就到了,她像一阵旋风似的刮进凉亭,人未到声先到。
芷妍,好消息,好消息。
梁芷妍站起来,瞧她跌跌撞撞的样子,生怕她一不小心栽进湖里,忙道:慢点儿,慢点儿,小心别摔了。
朝歌跑进凉亭,一把抱住梁芷妍,激动的道:我刚才出了一趟府,你知道我瞧见什么了?她还不等梁芷妍搭话,又径直道:我看见明月了,哈哈哈,他回来了,芷妍,他终于回来了。
梁芷妍看着笑得忘形的朝歌,心情也同样激动,她抓住朝歌的手,急道:真的吗?真的吗?
朝歌用力点头,嗯,明月说等他面圣之后就立即过王府来看你,芷妍,我盼啊盼,终于盼到他回来了。
朝歌说着,又觉得心酸,笑容中泪光闪烁。
梁芷妍心疼的将她拥进怀里,她的心情她理解,却不能由着她伤感下去,遂戏谑道:别哭啊,脸哭花了当新娘子可不好看。
朝歌脸一红,伸手捶了她的肩一下,唾道:小蹄子,就知道取笑我。
梁芷妍咯咯直笑,好,我不笑你了。走,我们回房。
梁芷妍与朝歌一路打打闹闹的回到未央居,刚进了院子,就见到大丫鬟胭脂一脸冷漠的立在回廊里。
梁芷妍嫁进王府后,自新婚那晚见过胭脂后,就再也没有见到她,这些日子她心里难受,也没刻意去找胭脂,现在见到她来未央居,连忙走过去。
胭脂。梁芷妍忐忑的唤道。
胭脂睨了她一眼,声音漠漠,道:奴婢见过梁主子,王爷在听雨轩设了宴,还请梁主子前去赴宴。
梁芷妍怔了怔,喃喃道:赴宴?
胭脂挑了挑秀气的眉,讥讽道:对,未大将军凯旋归来,王爷为他接风洗尘,梁主子与未大将军是旧识,理应出席。
是夜,星光璀璨,一弯月芽儿半垂在漆黑如墨的夜空,洒下星星点点的银光。
听雨轩内歌舞升平,众人推杯换盏间,无不将艳羡的目光投向高位上的俊美男子,只见他左拥京城第一美人燕易冷,右抱京城第一才女柳萱妍,模样好不惬意。
梁芷妍携着朝歌走进宴客的水阁,一眼就看到高位上的情形,她呼吸一滞,垂下头来步履平稳的向前走。她身着一袭华贵的紫裳,裙摆处绣着栩栩如生的彩蝶,行走间,似要振翅而飞。
她的出现吸引了在座所有人的眼球,这个大婚当日被恒廷阎甩在府门口羞辱的平民女子,据说三年前,恒廷阎曾为她许下一生不婚的承诺。
众人并非因为这个原因才被吸引,而是因为当年闹得沸沸扬扬的三位主角今日终于齐聚一堂,大家都想看看情敌见面、分外眼红的场景。
众人悄悄望向高位上的俊逸男子,见他神色淡漠如常,不禁大失所望。又转移视线望向坐在侧位上的雪衣男子,见他盯着梁芷妍的视线闪着几分热切,众人心下一喜。
哈哈,有情,绝不能错过。
梁芷妍走进水阁,明显感觉刚才轻松的气氛突然变得紧绷起来。她心下不安,望向高位上的俊美男子,只见他正侧头对着柳萱妍说着什么,柳萱妍掩嘴轻笑,目光划过她的脸,尽是无比得意。
她心里隐隐作痛,脸上却攒起一抹甜笑,妾身见过王爷。
感觉侧面有道灼热的视线紧紧盯着自己,她侧过头去,瞧见未明月,她向他眨了眨眼睛,笑得娇俏又顽皮。
高位上的俊逸男子目光一紧,脸色更冷,他盯着梁芷妍,冷声道:还不快到本王身边来,还嫌不够招蜂引蝶?
梁芷妍觉得自己冤枉,却也不敢当着众人的面扫了恒廷阎的面子,她连忙向他走去,高位上只有一方长榻,此时已被三人坐满,竟再也没有地方可容纳她。
柳萱妍见状,娇声吩咐道:胭脂,去给梁妃妹妹搬张椅子来,让她站着可不成体统。
不必。
梁芷妍愣住,抬头望向恒廷阎,只见他轻抿着唇,眸光流转在她身上,划出一道冷冽的光,赴宴不准时,就让她站着。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又见恒廷阎冷淡的目光自堂中各人脸上一一滑过,众人心凛,俱是佯装饮酒,不敢再关注高位上的事态发展。
梁芷妍浑身一颤,脚下微跄,朝歌立在她身边,眼疾手快的扶住她,一脸凛然的瞪着恒廷阎,恒廷阎,你莫欺人太甚。
话音未落,众人只觉眼前一花,朝歌已经飞了出去,摔倒在大堂中央,嘴角有血沫不断涌出。
梁芷妍大惊,看了一眼正收回手的恒廷阎,提着裙摆踉踉跄跄的冲到朝歌身边,小心翼翼的扶起她,急道:朝歌,你怎么样了?
还未等朝歌回话,她已经望向高台上那道颀长挺拔的身影,眼中痛色骤深,指责道:廷阎哥哥,她是我朋友。
恒廷阎嘴角勾起一抹嘲讽似的弧度,朋友?从她随你进入睿王府的那刻起,她就是王府里的奴才,奴才直呼主子名讳,是为不敬,本王没有杀了她,算是给你梁芷妍面子。
梁芷妍全身抖得如风中落叶,她死死的咬着唇,不让泪意涌上眼眶,她道:你不待见我,就冲我来好了,朝歌不是奴才,她是我大哥的未婚妻。
恒廷阎重眸内裹了一抹怒色,喝道:梁芷妍,看来你仍不懂得这王府里谁才是你的主宰,来人,梁侧妃一再忤逆本王,给本王掌嘴。
梁芷妍抬头望着站在高台上的恒廷阎,突然觉得他是那么的芷妍远。她努力想要靠近他,努力想要跨越他们之间的那道鸿沟,然而破镜焉能重圆?
未明月见梁芷妍受辱,心痛难当。刚才朝歌被恒廷阎击飞出去,他都极力克制自己不要冲出去,可是此刻却再也坐不住。
他站起来,朝恒廷阎抱拳道:王爷的家事臣本不该插手,然而芷妍是臣的义妹,臣不能坐视不理。臣敢问王爷,她是犯了什么错,让您要如此当众羞辱她?
朝歌侧头望着那道如芝兰玉树般清俊的身影,他只字未提自己,她只觉得心痛远远大于身痛。在他心中,自己从来不及梁芷妍重要。
水阁内的气氛因未明月的举动瞬间变得诡异,众人脸色各异,但目光一致闪烁着兴奋,战火终于升级了。
恒廷阎见未明月站起来替梁芷妍说话,眸中怒意越甚,他冷了心,执意要打,道:既然未大将军知道这是本王的家事,就不该插手,你们还愣着做什么,打。
燕易冷本是抱着一副看戏的心态,目光微微掠过恒廷阎宽大袖袍下捏得发白的手,她微叹一声,站起来跪在恒廷阎面前,柔声道:四爷,易冷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两名丫环已经走到梁芷妍身边,听到燕易冷的话,都停下动作来。
恒廷阎轻睨了她一眼,淡淡道:你说。
今日本是给未大将军接风洗尘,在宴席上大动干戈总归扫兴,不如等宴会结束后,四爷再行处理,您觉得如何?燕易冷轻眄了梁芷妍一眼,却见梁芷妍只是呆愣的跌坐在地上,目光微垂,不知道在想什么。
易冷说的有理。罢了,你们都退下吧。恒廷阎上前一步将燕易冷扶起来,将她拥进怀里,疼惜道:以后不可动不动就下跪,跪坏了膝盖,本王会心疼的。
燕易冷偎进他怀里,语声淡淡,四爷心疼易冷,易冷明白,只是易冷却不能恃宠而娇,免得落人口实。
谁敢说三道四本王就杀了她。恒廷阎说完,冷凝的目光扫视了一圈,柳萱妍本就恨得咬牙切齿,此时被恒廷阎的目光扫过,她只觉有万把冰刀齐齐射向自己,她心房倏然紧缩,心虚的垂下头去。
她根本就不信恒廷阎会这么容易就移情别恋。
所以才会拦住胭脂,让胭脂将宴会时辰谎报给梁芷妍。如果恒廷阎对梁芷妍没有感情,那么他必定不会容忍姗姗来迟的梁芷妍。
刚才她有意挑唆,事情竟出乎意料的顺利,眼见梁芷妍就要挨打,斜刺里却跳出一个燕易冷为她说情。让她一番心思付诸流水,她怎能不嫉恨她?
高台上的亲热落在梁芷妍眼里,她眼眶刺痛,泪意涌了上来,她倔强的扬起小脸,将眼泪逼回心底,生硬的道:朝歌伤重,妾身要带她去医治,失陪了。
说完撑着朝歌站起来,也不管恒廷阎点不点头,扶着她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