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在众人没有留意的时候,他的眼底划过一抹深邃的暗光。
十一王爷恒辙疑惑的看着众人,不明白为何大家都一脸凝重。
三年前,他正在夷武山受训,那是每个皇子满弱冠之龄都会去的地方,因此他并不知道梁芷妍与恒廷阎之间的种种纠葛。
柳萱妍心底一震,恼恨的目光不经掩饰的射向临阳,一瞬后,她似乎想起什么,目光又立即变回温婉柔和。
她装作不经意的看向恒廷阎,他的表情仍旧淡淡的,并没有因为临阳的话而有丝毫的波动。
她微叹:藏匿,他本是个中高手,她如何能看透!
正因为看不透,她才更担心。
对梁芷妍,他娶她真的只是为了折磨她?真的只是为了讨回三年前所受的耻辱?
可是,如果不爱,那么他的恨又是因何而来?
廷阎,廷阎,你告诉我,你对梁芷妍是真的放下了。
恒廷阎仿佛察觉到柳萱妍的不安,他伸出修长大手,将她的柔荑紧紧拢在掌心,似在安抚她。
柳萱妍的目光落在两人紧紧交缠的手上,他麦色的肌肤显得她的纤手更加莹白,她心中的不安因他体贴的举动一扫而空。
抬起头,她向他甜甜一笑,容色倾城。
正在此时,屋外响起胭脂清冷的声音,四爷,梁主子到了。
恒廷阎目光中迅速掠过一抹晦暗,旋即被酷冷掩盖,他重眸轻睐向门口,只见梁芷妍怯生生地走了进来。
眼见恒廷阎望向梁芷妍,柳萱妍咬紧下唇,心里升起一股浓烈的浮躁。
她没有忘,三年前,正是因为梁芷妍,恒廷阎不顾会得罪她爹,毅然退婚。
那时,她曾想,能让恒廷阎悔弃婚约的女子该是有着多么倾城的容貌、过人的智慧的。
然而当她无意间撞见梁芷妍时,她吃了一惊,心里同时漫过强烈的愤怒,这个容貌平凡的女子凭什么得到恒廷阎倾城的爱?
目光落向站在门口,一脸局促不安的红裳女子,她心里暗暗冷笑。
三年前,她能从她手里夺走恒廷阎,三年后,她亦绝不相让。
梁芷妍步入房间,顿时被房内数道目光攫住。
她心底惊颤,衣袖下素手紧攥,紧张之余,又轻轻的松了口气。
原以为恒廷阎这时唤她过来是要给她难堪,却不料流韵轩内这般热闹。
屋中众人目光淡淡的掠向她,有淡漠如恒廷阎,有轻嗤如临阳,有好奇如恒辙,也有冷淡如柳萱妍。
梁芷妍怔怔的站在门口,她似乎无意间闯入一个不该闯入的地方。
虽然屋里除了那位双眸闪烁着好奇的白衣男子,其余皆是老熟人,可是此时此刻,她却有极强烈的被排斥感。
怯怯的,无辜的笑了笑,目光掠向坐靠在新床上的淡漠男子,她不安的唤道:廷阎哥哥……
住嘴。一直淡漠而酷冷的男子在听到她的称呼,全身顿时蓄满了怒气。
屋中众人被他突来的凌厉骇了一跳。
临阳正准备向梁芷妍走去,此时脚刚抬起,听到恒廷阎的怒斥声,脚半顿在空中,一时忘了收回,样子极其滑稽。
五王爷,六王爷与十一王爷皆惊诧的望向恒廷阎,却见恒廷阎攥紧了拳头,手背上青筋直跳,似乎在下一瞬间就会控制不住掐上梁芷妍的脖子。
在他们看来,那不过是一个称呼而已。
可是他们怎知,这个称呼于恒廷阎有着怎样的特殊意义。
柳萱妍的右手被恒廷阎握在掌中,此时恒廷阎大怒,亦没能控制手上的力道,捏得她手骨冽冽的痛。
然而手骨再痛,又怎比得上心中的惊痛。
只一个称呼,梁芷妍便能让他卸下淡漠的面具,她在他心里究竟有着怎样的地位?
突然间她无法确定,恒廷阎对梁芷妍是情深还是恨浓?
不管是情深还是恨浓,她都不允许梁芷妍进驻他心里。
几乎是带着怨毒的目光射向梁芷妍,她恨恨的想:梁芷妍,你为什么要回来?既然当初你选择离去,为什么还要回来?
屋中的气温顿时降至冰点,梁芷妍惊怔在原地,惊惶失措的望着脸色铁青的恒廷阎,嗫嚅的道:我…我……
想要说些什么,可面对怒意横生的恒廷阎,她却词穷。
她似乎惹他生气了,她似乎总惹他生气。
还记得以前她也总是惹他生气,那时她总是赖皮的赖在他怀里,一遍遍的叫廷阎哥哥,廷阎哥哥,最后是他很不耐烦的以吻封缄……
可是如今他生气了,她却只能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怔怔的看着他淡漠而疏离的俊脸。
恒廷阎愤怒的盯着梁芷妍,她怎么还能露出这样无辜的眼神?怎么还能若无其事的唤他廷阎哥哥?
她可曾知道,这三年来的每一个午夜梦回,他耳畔都会响起她略带调皮的唤他廷阎哥哥,一遍又一遍……
可当他清醒过来时,却只握得一手冰凉。
恨她便是从那时开始。
当年,他心甘情愿的沉溺在这双无辜的眼眸里。
那时他以为他找到了他的心间朱砂,然而背叛却在他幸福得猝不及防时。
当他从死亡边缘挣扎着醒过来,想要将他的情人抱在怀里安抚,自己吓着了她。却被旁人告知,她在他昏迷时,跟着别的男人跑了。
那一刻,他恨不得自己从未醒过来,至少那样在他心间的她依然纯真,依然深爱着他。
屋中众人谁也没有说话,柳萱妍眼见气氛越来越僵,她暗中捏了捏恒廷阎的手。
恒廷阎回头看向柳萱妍,在她眼中看到一抹担忧及不安,他突然敛了所有怒气,轻轻的将她揽进怀里。
然而在柳萱妍看不到的地方,他的目光淡淡地滑过依然僵站在门口的梁芷妍。
目光虽淡,其间藏着的那股幽暗却足以把一个人狠狠的吞噬。
鼻间盈满他好闻的松柏气息,柳萱妍稍稍宽了心,恒廷阎是爱她的,否则他怎愿意当着众人当着梁芷妍的面抱她。
柳萱妍得意地睇向梁芷妍,瞧她容色惨白,心中更是得意,伸出双手圈住他的劲腰,毫不掩饰的向梁芷妍彰显自己的幸福。
梁芷妍眼神一黯,微微垂下眼眸,藏在水袖中的手紧握,十指煞白,指甲深陷进肉里也不自知。
梁姐姐,你来得正好,我们正打算闹洞房,四哥哥正侧妃同娶,这闹洞房怎么也不能缺了侧妃你啊。临阳微讽的道。
梁芷妍闻言呆了呆,下意识望向恒廷阎,见他揽着柳萱妍,再没看她一眼。
那样的亲昵是她无法插足的。
她的心微微刺痛,眼睛一涩,不敢再看,转眸看向临阳。
努力扯出一个不算难看的微笑,她道:阳阳,好久不见,五哥,六哥,别来无恙。
临阳本还想说什么,见此情状,嘴唇嚅动了几下,终是什么也没说。
五王爷恒逸瞧她笑得勉强,扫了一眼恒廷阎,道:芷妍,你快别笑了,比哭还难看。
梁芷妍闻言呼吸一滞,眼角小心翼翼的瞟向恒廷阎,却见他只是温存的抚着柳萱妍的秀发,心中大痛,笑容僵在唇边。
六王爷恒泽淡淡一笑,却是奚落道:劳你记挂,实不敢当。
洞房终究没有闹成,在恒廷阎一句我累了,闲杂人等请吧。下,众人悻悻然散了。
梁芷妍脸色苍白得几近透明,她失魂落魄的向门外走去,才走两步,突然想起一事。
她回过头去,正见恒廷阎手执象牙梳,轻柔的替柳萱妍梳理一头乌黑的秀发,亲密无间。
此情此景是多么的熟悉。
她心中绞痛,一股腥甜窜上喉咙,她死死咬紧牙关,手紧紧的捂住胸口,才能抑制那股撕心裂肺的疼痛。
明知不该在意,可是她却控制不住。
恒廷阎侧眸向她看来,微扬俊眉,不带一丝感情的道:没看到我们要歇息了么?还是你想在这里看我们洞房?
梁芷妍的脸色顿时红白交错,目光低垂,余光却瞧见柳萱妍不悦的神色。
她怔了怔,咬了咬唇,道:四爷,你答应过我,只要我嫁进睿王府,你就放了未大哥……
咔嚓一声,恒廷阎手中的象牙梳被他折断,利齿扎入手心也不自知,他铁青着脸狠狠地盯着梁芷妍。
他冷笑数声,漠声道:梁芷妍,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的要为他求情?你可知道你越是在乎,我就越是想要了他的命。
不,你不能,你答应过我……梁芷妍激动的道。
你都能悔约,我为什么不能?恒廷阎咬牙切齿的道,眼中恨意浓烈,似要将梁芷妍拆吃入腹。
梁芷妍呼吸一滞,她摇着头道:廷阎哥哥,是我对不起你,是我背弃了我们的约定,你如何恨我,我都没有怨言,可是未大哥是无辜的。
无辜?恒廷阎似乎听到世上最好笑的笑话,他冷笑道:作为臣子,弃官而去,贻误战机是为不忠作为朋友,他拐带朋友之妻是为不义,此等不忠不义之人,你说他无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