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是推脱不过,看在多年侍奉的份上,到底也能逃脱一番罪责,所以实际上,最大的问题其实还是在于君主本身如何对待宦官的问题。
众所周知,天子对于皇庄一事,十分看重,就连此前的于谦,在此事上头,也碰了一颗硬钉子,如今林聪不过是一个都给事中而已,却敢一次性参劾这么多的矿税太监,他的下场,又会是如何呢?
在众人的瞩目下,林聪并未退缩,而是开口道。
但是,他这么一叫,却更让天子的脸色沉了下来,沉重的气势压下,伴着冷漠的声音落在殿上。
“陛下,臣承旨调查前吏科给事中王铉弹劾工部尚书陈循及其子陈英一案,如今已有结果,详细奏本在此,请陛下御览。”
众目睽睽之下,朱祁钰的神色依旧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微微颔首,道。
此言一出,众臣纷纷暗道,果然,皇庄的这件事情上,天子还是要护短。
“仅凭一纸诉状和些许弹劾,怕是不能认定,他们所言都是事实吧?”
这个口子要是开了,他此前对科道的震慑,岂非前功尽弃?
“陛下,仅凭诉状确实不能认定,但是,矿税太监在四处作恶,已然是罄竹难书之事,若仅仅是一桩事情,或可视为有其他内情,可诸多事情加在一起,若不彻查,岂能安朝局民心?”
说罢,他抱着官帽站起来,踉踉跄跄的回到了班列当中,低着头,让人看不清楚神色。
“既是如此,林卿觉得,应当如何处置呢?”
“陛下,臣以为此事不可轻忽,应当立刻将涉事太监缉拿,交付有司审理,各地受弹劾者,应即刻命当地知府详查,据实回报,若真有欺压百姓之事发生,理应依律严惩。”
随即,林聪又拿出一份诉状,递了上去。
沉着脸色,朱祁钰淡淡的道。
“陛下明鉴,臣有自通政司抄录下来,各州府呈递上来的弹劾奏疏,也有地方巡查御史带回京师的,受欺压百姓的诉状,三日之前,有一对来自大兴县的老夫妇,当街拦下臣的轿子,声称家中田地牲畜被矿税太监所侵,求告无门,如今已经被臣安置在驿馆当中,诉状在此,请陛下御览。”
不出意料的是,这小小的插曲结束之后,紧接着,刑部尚书金濂便站了出来,道。
所以,这种坏习惯,必须要打掉,坚决不能纵容,说白了,就是得好好收拾一顿,可事实上,矫枉必然过正,此前的科道改革,的确抑制了这种不良的风气,但是,也导致了科道唯唯诺诺不敢言事,一个不敢言事的科道,对朝廷来说,也就没有用处了。
“朕不要你的官袍,至于这桩案子,朕回头自会派人查问,林卿先下去吧……”
“陛下!”
这话越听越不是味道,不少大臣心中都暗暗一惊,觉得天子这次,恐怕是生气了。
见他这般决绝,底下的一众大臣也纷纷有些骚动起来,不过,他的这番样子,倒是叫朱祁钰皱了皱眉,心中原本已经打定的主意,也顿时发生了变化。
这桩案子,查肯定是要查的,但是,林聪的这种习气,不能惯着,动不动就用辞官来要挟,朝廷成什么了?
“林聪,你要抗旨吗?”
且不说这件事情他不知真假,就算是真的,这个时候,他也不适合出面,要知道,此前因为刘益的案子,他就已经弹劾过了东厂,那个时候,天子的态度就已经十分不满了。
就这个角度而言,王竑这个吉祥物,还是有作用的,至少有他在,近些日子以来,科道言官们也没有之前那么不敢言事了。
不过,林聪既然是有备而来,那么,他自然不会就此放弃,哪怕察觉到了皇帝那若有若无的不情愿态度,他还是毅然开口,道。
见此状况,林聪斜眼看着旁边的几个科道官员,但是,眼瞧着现在这样的场景,那几个人却站在一旁,犹犹豫豫的不敢出列。
话音落下,上首天子的脸色肉眼可见的沉了下来,于是,底下顿时又陷入了安静当中。
但是,他们没有禀告上来,这才是关键!
看着底下略显不安的群臣,以及面色沉重的林聪,朱祁钰搁下手里的奏疏,道。
这又是奏疏,又是诉状的,看来,这林聪绝不是临时起意,而是妥妥的有备而来啊!
略一思忖,朱祁钰展开诉状看了一遍,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里头内容很简单,就是说矿税太监强抢民田,牲畜,不仅强买强卖,而且,到最后就打了个条子,其他的什么也没给。
不过,林聪的弹劾,只不过是插曲,对于朝中的诸多大臣而言,他们之所以没有开口,除了是不想跟天子作对之外,更重要的是,他们在等着更重要的事情。
这个结果,倒是并不令人意外,王铉的罪行,早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眼下这个结果已经算是好了。
当然,闹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即便是回了原籍,日子恐怕也不好过。
不过,相比之下,众人更加关心的,当然是作为被告的陈循和其子陈英。
于是,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了金濂的身上,随后,这位老大人脸色波澜不惊,继续开口,道。
“工部尚书陈循之子陈英,被王铉指控,有收受贿赂,勾结地方官员欺压百姓等诸事,经查……皆为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