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奈何,李治这小家伙,热脸贴了人家的冷屁股,刚凑过去,想要抱着武栩的胳膊喊师姐,便被人家单手提着脖子给扔一边了。
“你鼻涕蹭我身上了……”
一脸的嫌弃。
李治一脸茫然地举起袖子,蹭了蹭自己的鼻子,又低头看了看。
这也没鼻涕啊——
瞧着眼前这有趣的一幕,王子安都不由乐了。
也行,别管嫌弃不嫌弃,起码以后多少也算是青梅竹马了,老李这个老不要脸的,总不能去跟自己儿子抢青梅竹马的姑娘当媳妇——吧?
虽然李治这小家伙,也配不上自家这小徒弟。
但总比李世民这老货好一点吧?
他忍不住偷偷拿眼瞄了一眼李世民,只见这老家伙正笑眯眯地看着武则天欺负自己小儿子,那眼神——
也看不出什么不正常的地方,这才暂时松了一口气。
……
时间的最大好处是它不仅能让人遗忘,也能让人适应,甚至是麻木,就比如如今的吐蕃亦或者是西域战场的状况,除了大唐晚报还会时不时地报道一下近况之外,寻常的长安百姓,已经不怎么一惊一乍了。
大家该吃吃,该喝喝,该干活的干活。
日子如流水一般的过去。
波澜不惊。
但朝廷的大佬们,却一个个开始紧张起来,从进入八月底,整个城东庄园就开始变得紧张起来,一队又一队的北衙禁军开了过去,把整个庄园围得水泄不通。
几乎有些风声鹤唳的味道。
甚至就连玄武门之变后,一向不喜欢过问朝中之事的太上皇李渊,都开始频频往城东庄园跑,就跟唯恐错过什么似的。
进入九月初的时候,气氛就越发紧张了。
就连有子万事足,整天在家逗儿子玩的王子安也被强行揪了过去。
让不少城中的百姓,都嗅到了一丝异常的气息。
出行的时候,都会有意无意地避开城东这个敏感地区,就算是非要去,也一定会远远地绕开,唯恐惹火上身。
城东。
看着如临大敌的李世民和魏征,王子安一脸的无奈。
“没问题,别紧张,我说的——这些水稻已经被伺候的跟祖宗似的了,还能有什么问题,现在啥也不用干,等着收就行了,把我扣在这里有什么用,我又不能给它们备孕增产……”
但奈何,无论说什么,都没什么用,魏征这个倔老头死活拉着他不放手。
“廖国公,这是关乎天下生民福祉的大事,容不得一丝一毫的差错,这几天请您务必得留下来指导,您不留下来,我们不放心……”
“对,子安留下吧,民以食为天,这天底下还有什么事比这件事更重要,一旦成功,你必将因此而名垂青史,被万世铭记……”
一旁素衣荆钗,的长孙皇后,也在一旁开口挽留。李世民和房玄龄等人,也在一旁连连点头附和。
“对,对,对——有了这杂交水稻,再加上土豆,我大唐百姓将再无饥馑之灾,子安,你得在此盯着……”
王子安:……
他摇了摇头,有些感慨地道。
“你们的心情,我能理解,但你们都是聪明人,难道不明白天下饥馑,泰半在于人祸,就算是有这么三两样高产的作物,就能彻底解决吗?这些东西,只不过聊胜于无,尽一份心力罢了……”
李世民等人,瞬间明白了王子安话里的意思,一个个脸上都不由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
良久,房玄龄才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朝着王子安深深地行了一礼。
“廖国公才是真正经天纬地的宰辅之才,若是肯出来辅佐当今陛下,未必不能让天下真正出现再无饥馑的盛世……”
王子安闻言,笑着摇了摇头,开玩笑道。
“房仆射休要想用这些话,哄骗我出来给你们当牛做马……”
说到这里,他看着眼前已经一片金黄的稻田,半是认真,半是玩笑地道。
“天下最不能直视的,只有两件事,一是太阳,一是人心,就算是我真的有您说的那么厉害,也改变不了什么——人心难测,欲壑难填,就比如,当今陛下,也应该能勉强算得上是雄才伟略了吧,可是,你们看有用吗?”
我总不能学太祖他老人家,起来革了你们的命!再说,即便是我想,我也没太祖他老人家那份胆魄与才情啊。
王子安心中暗自腹诽。
李世民:……
什么是勉强!
可是,这个狗东西明明话说得让人不上不下的,可心里却有点小爽是怎么回事。
“怎么就没用了……”
李世民很不服气。
王子安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不服气?那我问你,这天下百姓的根本是什么?”
李世民闻言,顿时语塞。
王子安摇了摇头,有些感慨地道。
“土地,说到底,还是土地——你不要看如今天下百姓人人都分了田地,可是过几十年,你们再看,这天下的土地又在哪里?这天下,终究是富人的天下,权贵的天下,世家门阀的天下,读书人的天下啊……”
这一下,在场的所有人都沉默了,就连最近一直很亢奋的魏征,都有些沉默,他像个老农民似的,蹲在地头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砸着地头的土坷垃。
就跟那土坷垃跟他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
想当初,他的家人,就是被饿死在饥荒之中,他还是机缘巧合,做了几天道士,才逃过一劫。
“这就是你说的,天下大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魏征的声音有些嘶哑。
所有人都默不作声,这个话题可就真的犯忌讳了啊,更何况,这可是当着陛下和皇后娘娘的面呢,谁敢接话?
王子安沉默了半天,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在所有人复杂的目光中,举起四根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