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吐了。
他往后退。
他碰到了又一个圆滚滚的东西。
他扭头，他看见了云晓江的脸。
云晓江微微张着嘴，姚言熟悉他的兄弟，他知道，他在问“为什么？”
他的泪水滑进了他的嘴里。
苦涩。
他张大嘴想要叫喊。
但是他的嘴里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他踉跄着爬起来。
他回头，看见一颗颗头颅从四面八方向他滚来。
他看见了每一个熟人。
他心中剧痛。
他们都死了，死在了他的手上。
他刚才用那两把锋利的长刀将他们的头颅割下。
他踩在他们的血海里。
他想吐。
他往前跑。
它们从后边快速地朝着他滚过来。
它们聚集在一起，它们像是波浪一样，在海啸中壮大，隆起。
姚言不能回头去看。
可是，身后的它们开始呼唤姚言的名字。
他听见了。
章辉的声音。
云晓江的声音。
司凡的声音。
杨昊，黄峻，王大伟，宋阳，丁茜……
他们的声音聚合在一起，但是他能清晰地分辨出他们每个人的声音。
他往前跑，前边黑暗一片。
他不敢停。
他的脚下，是一串鲜红的脚印。
他们在呼喊着姚言。
可是他不敢停下。
他泪如雨下，也来不及伸手擦拭。
他脚下的血红脚印动了起来，后边的脚印往前走，覆盖住前边的脚印，前边的脚印往前走，爬上姚言的背。
他却往前跑，却感觉沉重。
但是他步履不停，步向黑暗。
他喘息，越来越急促。他呼吸，越来越困难。
背后呼喊他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粗，越来越沉重。
终于。
他跑不动了。
他站在原地，他依旧在想着逃跑。
他没办法面对身后的死亡，那些破碎的肢体，那腥风血雨。
那是他一手造成的。
他想跑。想逃离。
可是，他的背后，红色的脚印已经从他身上堆叠出一条长长的通道，像是一根风筝线似的，与在他身后一直滚动的那些头颅连接在了一起。
它们拽住了他。
他连一步都已经迈不出去了。
他浑身颤抖。
他满脸都是眼泪。
“姚言！”
他听见了背后的声音。
但是这次，这个声音变了。
不再是所有人的声音的聚合。
姚言熟悉这个声音，因为这是他自己的声音。
“姚言！”
背后有传来一声。
他总算是停下了。
姚言在背后叫姚言？
它自己在背后叫他？
他疑惑。
他被它诱惑。
他回头了。
很缓慢，但是他回头了。
他看见了他自己的脸。
由一颗颗人头组成的，他自己的脸。
姚言的脸。
姚言和姚言对视。
巨大的人头组成的脸，咧开嘴，朝着姚言露出一个恐怖的微笑来。
姚言浑身剧烈地颤抖。
巨大人头朝他靠近过来。
他想跑，想躲避。
但是他做不到。
他想喊，他想叫。
但是也做不到。
那巨大的姚言飘到姚言的头顶，它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姚言。
它伸出同样由头颅组成的恶心的巨大的流动不息的舌头。
它的舌头将姚言卷裹起来。
它将他舔进了嘴中。
它合上嘴。
它开始咀嚼。
姚言眼睁睁看着自己落进了那张血盆大口。
他动弹不得，就像砧板上的鱼肉。
他最后看见那张嘴合上，他的面前，章辉的脸朝着他盖下来。
外边的灰蒙蒙的暗淡光线，被纯粹的黑暗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