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徐世绩料想的一样,在他和李年起兵之前,辽东城已是大军汇聚,整装待发,根本没有等待他们前来汇合的意思。
四月中,潮水一样的战马和牛羊在唐军以及契丹附从的驱赶下,渡过了辽水,来到辽东城下。
今年三月大唐征召契丹诸部以及奚部,令他们献上战马一万两千余匹,牛羊无数。
去年被唐军杀的闻风丧胆的契丹人和奚人不敢有违,极力拼凑,奚部甚至向西边的同族求援,勉强弄来了五千匹战马。
契丹诸部受创尤重,所谓的契丹八部如今只剩下了五个,其他三部以何大何部为首,都被唐军杀的七零八落,残余的部落在冬天里基本都被剩余的契丹部落所吞并瓦解。
这些年连遭重创的契丹人顺畅的进入了卑伏期,无论是突厥人还是唐人,使者来到契丹草原,都会受到契丹各部的恭敬款待。
今年大唐再征辽东,三月间就传令契丹各部献上战马,牛羊。
契丹各部稍稍讨价还价了一番,便在严令之下疼痛凑出了七千多匹战马,各部的两成牛羊。
伤筋动骨是免不了的,可相比面对那些如狼似虎的唐人骑兵,他们宁愿过上一段苦日子。
而且唐人使者也不是自己来的,还拉上了突厥人,当虎狼为伍的时候,契丹人彻底没了脾气。
更有趣的是,契丹诸部这些年本就对突厥人有所不满,不然去年何大何部也不会以反抗突厥人的压榨而掀起叛乱。
后来其他各部都知道了,实际上是何大何部跟突厥人勾结,想要跟唐人为敌,这才招来了魔鬼一样的唐人。
虽然唐人手段凶残,在契丹草原上杀人放火,无恶不作,可契丹人却没几个人有向唐人复仇的念头,反而是对“鬼鬼祟祟”的突厥人愈发仇视。
其实这种心理非常好理解,唐人已经展现出了他们凶狠残暴的一面,突厥人却已经太多年没有向契丹人证明他们的强悍了。
草原上的规则很简单,一向以强者为尊,无论是刻意怀柔,还是合纵连横,都很难得到草原部族的尊重。
你给草原人个笑脸,他可能会以为你软弱可欺,你给他点好处甜头,可能让他们们觉得不如他自己来拿。
所以唐人用鲜血和战火取得了契丹人的尊敬和认同也就不算奇怪了。
就像当年李破在恒安镇杀的突厥人血流成河,却还是在草原上拥有了天神之鞭的雅号,让突厥人既敬且畏,仇恨反而退居次席了。
可以说,凡是在草原上拥有盛名的部族或者人物,必然杀人如麻,一个例外的都没有,就算是看上去比较温和的突厥可汗阿史那杨环,也是踏着阿史那艾利佛的尸体登上的汗位。
之后为了巩固权位,每一次会盟突厥诸部,都会杀人已震慑人心,说她是个女人,不配带领突厥人的部族首领以及他们的部众,一批批的倒在了同族的弯刀之下。
这才是阿史那杨环能稳坐突厥王庭的根本原因。
反观南方的中原汉地,最为推崇的却是权谋,所谓上兵伐谋,能兵不血刃的战胜对手,是中原精英阶层的最高追求。
杀伤太众,往往会被认为是残暴之举,会激起更多的反抗,在任何有政治智慧的人物看来,都是得不偿失的事情。
老话说的好,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其实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这就是农耕民族和游牧民族的区别所在,他们生活的环境和生活方式等等造就了南北的差异。
一个更向往智慧,一个偏向追求掠夺和杀戮。
而当智慧的那个不忌惮于掠夺和杀戮,生活在草原上的人们就有点顶不住了。
就像现在,契丹人就成为了大唐扩张疆域的牺牲品,只是这个牺牲品没什么自觉,他们也过惯了在两个大国之间左右摇摆,挣扎求存的日子。
牛羊战马是交给突厥人还是唐人,对于他们来说,其实没有任何区别,谁强大他们就倒向谁,只要别像室韦人那样,想把他们从自己的草原上赶走就行。
这一次被大唐连敲带打,契丹诸部彻底伤了元气,以他们的恢复速度,几十年都别想再闹什么幺蛾子了。
这还是室韦人不会南下的前提下,如果室韦人再次南迁,大唐和突厥又袖手旁观的话,契丹人很可能会被室韦人吞掉。
而当年帮助契丹人赶走室韦人的阿史那多闻,如今正蜷缩在辽泽北部的扶余城左近,已来到了生死攸关的时节。
可契丹人此时却向唐人献上战马牛羊,如果不是唐人没有征召契丹人参战,不然他们还会竭力派出部族中的勇士,跟随唐人一起作战,去攻打曾经帮助过他们的阿史那多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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