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面上,一名身材高挑,戴玉冠,着水蓝文士袍的少女脸似寒冰,眉宇生煞。
她迎风立在船首处,微风吹拂,卷起额前的几缕发梢。虽女扮男装,但无论是光滑的脖颈,抑或是胸前得高耸,再就是那极致阴柔与绝美的张相,都不难猜出她是女儿身。
其身后,两名高大魁硕的汉子正作着家丁打扮,他们站在少女一丈开外,静默无语,宛如两尊没有感情、没有波动的石像。
“什么尸山血海,什么冥皇峰,什么魏琛,都是废物。”
粉拳紧握,少女银牙紧咬,怨念深重。
自从当日魏琛身死后,他亦是被癫狂暴怒的白莲生重伤,之后遁逃出白骨道外,在雨禾山附近养伤。
山中的传送阵正在修葺,他不能离开白骨道太远,因为还有一个波澜壮阔的世界等着他。哪怕他知道这附近很危险,他的敌人随时有可能找上门。
接下来,情况的确如他所料。
一十二时辰,诡谲怪诞的攻击来回不断,每一十二次,都在固定的时间袭来。
十二时辰鬼。
他心悸惊惧之下,不断向东遁逃,他知道那尊大敌之所以没来,纯粹是在准备与尸山血海的比斗。
一路仓皇至东,手底下的人越死越多,他跪扣在樊伉、张浩孙面前,之后,两人以自身作饵,分别引来御兽宗宗主鼠风与斗狂门门主袁金刚,那一日恰好是他那大敌杀来的时候。
然而仅仅是一日之后,下皆传御兽宗宗主鼠风与斗狂门门主袁金刚。合力对敌白骨道新晋道主,最终惨败,鼠风丢失双眼,袁金刚断了一臂。
与此同时,樊伉和张浩孙也不知所踪,或是惨死,或是消失。
“霉运纷至沓来,谁能想到我万长青会沦落到今日这般田地。”
江面波涛纵横,起伏不休,正如万长青此刻的心情。
三日前,为了躲避,他来到这古赵邯郸王城,以众生相强行吞噬脚下这条船上的主人。
众生相,变化万千,对敌时可召唤出被吞噬的众生,平时亦可自身扮演众生,一人千面,行走于世间。
然而,谁能想到,吞噬时,他才发现那少女竟然是赵夙的女儿,古赵昭平公主。
身为一国之公主,又未嫁丧夫,可想而知,会得到何等怜爱,其身上得赐的宝物太多太多,若是全盛时,万长青自是无惧,可他伤重已是多日,虽最后强行吞噬了这位昭平公主,但身上的伤却是雪上加霜。
时至今日,万长青对能进入尸山血海已经不抱期望,传送阵在雨禾山中,离白骨道太近太近。
他要活命。
那个大敌固然恐怖,但他却也不是完全没有活命之机。
首先,那人虽是震怖了整个赵地,但从这些日子,一直没有催动十二时辰鬼便可以看出,那人一定是受了伤。
其次,那人终有一日会离开赵地,前往尸山血海,所以他只需要拖延到对方离去的那日。
甚至以后,未尝没有可能趁着对方离开之际,也前往尸山血海的机会。
“可是昭平公主当面?”
就在此时,朦胧水雾中,一艘巨大船舰行驶而来,船上兵戈如林,军容冷肃,一名穿着大红蟒袍、气息刚烈的霸道身影,居高临下的望来,眸光冷冽,话语间未见多少直面公主的尊敬,事实上,此饶地位也的确不逊色于昭平公主。
古赵供奉阁副阁主耿长缨。
穴窍凝练数目在三百以上的绝世人物。
如今,古赵正在为运朝开辟一事而做最后的准备。
整个邯郸,风云汇聚,无数有心人潜伏于此,是以,古赵全面紧缩,无数大人物从前线赶回,每日每夜的坐镇王都。
其中,耿长缨便是负责巡守京郊附近一带。
“昭平见过耿阁主。”
万长青欠身一礼。
耿长缨点点头,淡淡的瞥了一眼面容冷漠,不复往昔的昭平公主。
云英未嫁,夫婿先亡,这般表现倒也正常。
他没有多想什么,随即道:“最近王城乱的很,公主殿下如非必要,还是尽早回宫中,免得让陛下担忧。”
完后,船舰随即远去。
静静地站在船头,万长青默然不语。
进宫?
他还真不敢。
现在的时代已经不同于他刺杀上上代赵王的时代,当今赵王赵夙英明神武,雄才大略,在他治下,古赵国运蒸蒸日上,强者如林,谋士如雨,否则也做不到以一国之力,威压五魔五仙十宗,纵然其中有着五魔五仙面和心不和的缘故。
一旦入了赵王宫,哪怕他之众生相玄奥难言,遭劫的可能也不低。
“看来这个身份是时候舍弃了。”
万长青一拂衣袖,走回船舱。
幸好现在的邯郸,水已经被搅浑,炎宗、九煞殿、五灵门、清羽派……太多太多的人,太多太多的势力,群聚于此,这种环境对于他,实在是再友好不过。
……
远处,大河岸边,一名戴着斗笠的青袍人屹立在旁,地似乎因为他的存在而变得晦暗,若有若无的呓语如叮咚清泉,响个不停。
“众生相,真是有趣。”
那浓厚水雾中一丝丝灰黑雾气收敛起来。
青袍人扶了扶斗笠,嘴角带着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
“道主为何不杀了那万长青?”
青袍人身后,吴硕眼神狂热的望着这位曾经的暗鸦之主,同时也是如今白骨道新晋的道主。
一个月前,这位年轻的不像话的新晋道主,以一对二,轻松击溃斗狂门门主以及御兽宗宗主,展现出了无与伦比的可怕实力。
在这个上一代道主、十席以及诸多长老隐退消失的时代,白骨道中的许多人都曾惴惴不安,生怕白骨道沦为如今的古魔宗那般,然而这位道主大人却以自身的实力证明了白骨道未曾势弱,不仅如此,白骨道还即将面临着一个更为光明的未来。
“杀?”
商洛看了一眼身后的“夜袭寡妇门”吴硕。
“一场大戏还没上演,现在杀未免有些无趣。”
幽深的眸光穿透重重水雾落在一座古老的都城上,墙面斑驳,高达千丈,仿佛一座荒古凶兽盘卧在大地,吞吐着气机。
古赵晋升运朝,赵地三千年来唯有的盛事,若论影响之深远,恐怕不啻于尸山血海来临一事。
这么一场好戏、大戏,万长青若是死得太早,未免会让这场戏失去几分趣味。
反正,一个反手就可杀之的蚂蚱,任他在掌心多蹦跶一会儿,也没什么大不了,相反,它的左右横跳,还能更好的取悦自己。
……
唉,一念之差,痛失低保,心情差到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