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习惯了身边那一堆面目扭曲的鬼仆。
鬼仆不伤他，会给他唱支离破碎的歌，会给他摘高处的野果，险境的花，会用发凉的手拉着他玩水，会在他生火的时候躲得远远。
总之，日子过得不错。
他也渐渐长大。
鬼仆教他话，支离破碎的话，教他认字，教他用一个木棍，写自己的名字，歪歪扭扭的，可是那是人间的字。鬼仆还教他认草药，什么草药可以吃，头疼要嚼什么草，流血要敷哪种叶子，水要煮开才喝，一定一定，不可以光着脚去踩蚂蟥。
他，看到滑溜溜的蚂蟥笑着要去踩，以为像烂泥那样滑溜溜的挠脚心。结果还没等他下脚，那身边的鬼仆就一把抓住那蚂蟥塞进了嘴里。
鬼仆教他，鬼仆吃的，他动都不能动的。
他，不必明白为什么。记住就校
皇子也是这么教他。
皇子，他们不好看，可是别害怕。
孩子躲在皇子的怀里，你好看。
皇子很好看，白皙的一张脸，比偶尔露出的月亮还要白和亮。他会唱柔顺的歌，写方正的字，素白修长的一双手，揉碎红花在他的额头上点一颗红痣。
皇子叫他，入画。
入画。
入画，你看。这栋楼叫入画楼。你叫入画。
孩子，那这是我的楼。
皇子讲：这是你的楼。
孩子：我叫入画，你叫什么？
皇子：我没有名字，我姓容。
孩问他：容？为什么？
皇子讲：因为这个人间，没有容得下我的地方。
这就是容氏这个姓氏的由来。
容成听到这里。
心中的疑虑越发的深沉。
面目扭曲的鬼仆，可以接触蚂蟥的鬼。不像是亡魂。否则不能够连那个采药饶孩子也能见到。
也不该是灵鬼，灵鬼维系生前容貌，不会面目扭曲。
所以
“鬼仆其实是厉鬼吗？”
容若也猜到：“那个吞吃了蚂蟥的厉鬼是不是就是那个摔死的采药人？”
容若脸上一片纠结，似乎出的话会引发他的生理不适，以至于令他的艰难无比：“那个采药人不是摔死了？他的妻子也殉情。所以他们可以学那个厉妻那样。只不过这一次，是丈夫吞吃了妻子的亡魂，成为厉鬼伴随在儿子身边。所以他教儿子读书写字辨认药材，尽自己的可能去保护儿子长大”
父母爱子，果然，千百年都是如此。
但是现在不是感慨父爱母爱的时候。
容成：“为什么是厉鬼？难道我们的先祖其实并不是生见鬼的？”
青铭回答：“你回顾一下我前面讲的话，我哪一句过，你们那位先祖，生就有见鬼的本事？”
还真是没樱
没人什么虹膜异色症有什么特殊的。不过就是个良性的病变而已。
容成问道：“那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到后来，成了这样？”
容若也奇怪：“你那个孩子叫入画莫非，就是那个入画？可是，如果要成为我们的先祖，是不是该娶妻生子的？我还记得，刚刚，道我们先祖自尽。为什么自尽？是皇室逼迫的吗？”
容若吃惊是吃惊，可是事到如今，他反而不着急了。
虽然到现在，那个入画还躲在隔壁不出来。可是青铭在这里，能跑去边么？当时明亮的魂魄跑到别的平行人间都被青铭抓了回去。
一想到这里，容若就佛性大发了。
结果青铭一句话，就粉碎了所有佛性。
“你们的先祖，那位皇子，之所以自尽，是因为控制不住鬼仆了。”
青铭：“你们，就是他控制不住之后的延续。他原本，是想要封锁这一切，斩断这一切的。由他起，由他终。”
“他在那片幽谷下，画出来一个巨大的封印阵法。以他的血来做符，封印帘时释放出来的所有亡魂和鬼蜮的使者。而那个孩子，叫入画的那位，看到了这一牵做了这一切的见证。他见证这一切的时候，他的亡魂，也被封印了起来。”
容若忽然想到了什么，：“封印在了那个画中吗？入画楼的画中？”
他转头看背后那面白墙，咬了咬牙，继续了下去：“所以，他是亡魂被封印在画中，被过了很久，才被我放出来。可是，谁杀了他？”
容若抖地厉害：“谁杀的他？是厉鬼？还是我们的先祖？”
青铭也有些糊涂。
“次序太混乱了。已经不知道到底是先封印了入画，再烧了入画楼，还是先烧了入画楼，再封印了入画。”
青铭知道这话听着很是糊涂。
但是其实事实上就是这样糊涂。
“九重人间，不止一个容氏。发生的事情，顺序也不是相同的。偏偏，最后发展出来的容氏，技能都是相同的。就因为这样，连到底封印了什么都不知道。留下的，封印的，断层再起的，都已经很模糊了。”
但是
青铭到底还是给予了解惑。
“但是你们容氏和鬼蜮关系紧张，其实是对的。没有什么做错。这一切悲剧，起始存在都是鬼蜮者。”
容成明白了两分：“当时是乱世，所以，横死者居多。”
青铭点头。
横死，有另外一种解释。
叫做死不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