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他带着伙计,拜访过几家商铺的掌柜,走在返回客栈的路上。见街边,蹲着一些卖兽皮与土产的猎户与商贩。
文鹏生了好奇心,下得马车,一面查看货物的成色品相,一面跟他们打听售价与行情。
问过几家商贩,人家见他不是挑三拣四,就是问长论短,又无购买的意愿,索性也不再理会他。
其中有一个白净的年轻后生,相貌端正,身材魁梧,人也憨厚老实。
他见文鹏衣着打扮,像是外地的客商,又谈吐不凡,举止落落大方。只觉与他很是投缘,如同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地跟文鹏絮叨起来。
他有问必答,不耐其烦地讲解着,甚至给文鹏讲起行情与其中的门道。
许是熟络起来,文鹏随口问道:“这金州城有很多收购皮货的商家,哥为何不将其卖给他们?难道是他们收的价钱低的缘故吗?”
哥坦诚地回道:“哎!那倒不是!他们开店做买卖,还要纳税,雇伙计,应酬之类的,负担也大,我等也能体谅。不过,他们常常压着我等的货物,虽不赖账,却不能及时结清货钱。毕竟,我等猎户乡民也要等米下锅,总拿几斗米粮打发,终究不是个事。日子久了,山里的村民谁还记得那么清楚?急用钱财的话,我等还是愿意自家拿出来卖。不过,大爷尽管放心,我等的货物绝不比他们的差。”
文鹏在山东开办的商铺,经营的皮货,食材,东珠,中药材等卖卖,其产地多在辽东地区。若是能在金州开设店铺,进货更为方便,生意也会更加兴隆。
此次前来,就是想将这事做成,只是他一直苦于无合适的掌柜人选,便将这想法搁置起来。
文鹏与这哥闲聊许久,发觉他能言会道,识文断字。
他有意试探道:“听哥的谈吐,祖上像是读过书的人,何不到山东上个学堂,考取功名?”
那哥憨笑起来,低声答道:“不怕大爷笑话,在下祖辈也曾在朝中为官,也曾高居显位,位高权重。只不过后来受朝中大案牵连,家道中落,族亲皆被发配到辽东戍边。后来遇到朝廷大赦,境遇才好过些。好歹我家也算书香门第,在下耳濡目染,识文断字也不算稀奇,毕竟不能辱没门楣。为了讨生活,只能作猎户为生。若去山东求学,除却花销不提,在下还要养活老母,兄弟姊妹。哎!这都是命啊!”
文鹏听完他的身世,随口问道:“若是在下愿意出资相助呢?”
那哥笑得更开心了,他道:“大爷莫要戏耍在下了!无功不受禄,我等非亲非故,我怎敢消受你的银子?即便大爷肯借,在下再不想出仕为官。祖辈上险些丢掉性命,倒不如隐于山林,逍遥快活。日子虽是清苦,一家人聚在一处,其乐融融,享受伦之乐,比给座金山强上许多。”
文鹏也跟着笑了起来,询问过后得知,他唤作李六郎,家住在金州城东北方的贺山屯。
他询问道:“今日出门匆忙,又到城中请客吃饭。所带银两不足,而这张裘皮与这棵人参,在下又看上了,不知能否让在下带走?明日哥可到金光客栈寻我,在下再将所欠银子如数奉上。如何?”
文鹏随手摘下腰间玉佩,递给李六郎。
他瞧了一眼,连忙还给文鹏,笑道:“瞧大爷这身打扮,非富即贵,绝不像那种言而无信,坑蒙拐骗之辈。大爷尽管拿去,在下相信大爷的为人与品校这玉佩是贵重之物,在下万不能收下。若是打破摔碎了,在下可赔不起。”
文鹏笑道:“哥莫要推让,若你不收下,在下也不好拿走这两件货物。权当是个凭证,即便打碎了,在下也不向哥索赔。在场的几位乡亲,可做个见证。”
一番推辞,李六郎只得收下,让文鹏带走了兽皮与人参。
文鹏刚走,一旁摊位的商贩议论纷纷。一块假玉佩,就坑走他两件货物。几人指责他是个憨货,被骗的机会少,不长记性。
李六郎也不与他们争辩,盯着玉佩细瞧,只顾憨笑。众人见他憨样,知道他没听进去,也不再理会他。
翌日,文鹏带着湘儿等人,前往城东郊的大贺山游玩。到明月寺烧香拜佛,顺道又去了响云寺,拜会了几位故交的后人。
回到客栈时,已经很晚。客栈掌柜向他提及有位后生,前来寻他。文鹏这才想起昨日之事,不由得轻声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