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明显很震惊，似是对她突如其来的问题毫无心里准备。
就算隔着面纱，张小丫都能感觉到他的惊讶和丝丝慌乱。
她却不打算就这么作罢，轻轻勾起了唇：“竺大哥应该看到我从邀月楼出来，也看到我站在街道上，甚至看到我到这家茶楼来了吧？换句话说，在我找到这间雅间之前，竺大哥应该已经晓得我找过来了，竺大哥未避未躲，是在等我前来吗？”
男人愣在那里，大手执着毛笔也顿在半空中。
笔尖上的黑墨滴落下来也浑然不觉，黑墨在白色的宣纸上迅速晕染开来，变成了不小的一块黑污。
视线落在他紧紧握笔的那只大手上，白璧的手背青筋根根可见，指节泛白，她垂眸笑了笑：“是不是我太直白、太直接了？”
她是现代人，虽然入乡随俗，可她还是不想活得跟古代女子那样扭捏。
这几日她也想得比较多。
原本她觉得自己已经将这段感情整理得差不多了，无论他是不喜欢，还是有苦衷，她都决定放弃了。
因为，就如她跟封墨竹说的，就算是有苦衷，说明苦衷在他心里还是排第一的，他既然无法战胜自己的苦衷，那也表示并没有多喜欢。
可是这个男人却又在这个时候做今日这样的事来动摇她的决心。
她不想再这样下去了，不想再一直一直猜测。
她想晓得，他到底是么样想的？
这世上，谁也不是谁腹中的蛔虫，不说出来，谁又晓得对方到底是么样的心思？
她做事不喜欢拖泥带水，感情亦是。
可她明显发现，自己这几日变得有些不可理喻，不仅拖泥带水，还多愁善感、优柔寡断，这不是她，她对自己这样的表现很不满意。
见男人僵在那里不做回应，也不落笔写字，张小丫笑问：“竺大哥是不是吓到了？我一个朋友跟我说，女孩子不矜持，是会吓跑男人的，你，被我吓到了吗？”
男人终于有了一丝反应，微微摇了摇头。
这次倒轮到张小丫有些意外了。
“没有吓到？没有吓到，那就请竺大哥如实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男人又没反应了。
“这么难以回答吗？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我既然这么问，自是已做好了各种心里准备，无论哪种答案，我都能接受，我只希望能听到最真实的回答。”
男人长睫轻垂。
几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
虽然几不可察，可张小丫还是听到了。
她看着他，便又笑了，掩去眸底苦涩。
点点头：“我想我已经知道答案了。”
男人一怔，抬眼看她，她双手撑着桌面起身：“多谢竺大哥再次出手相救，谢谢，那我就不打扰竺大哥了，先告辞了。”
说完，便转了身，往门口的方向走。
以为他会起身拦住她，她走得很慢。
然，并没有。
一直到她打开雅间的门走出去，她失望地发现，身后都没有分毫动静。
返身帮他带上雅间门的瞬间，她看到他依旧坐在那里，保持着大手握笔的姿势，一动不动，就像是被人施了定身术一样。
张小丫垂眸牵了牵唇，转身离开。
听到门“吱呀”一声打开，又“嘭”的一声关上，脚步声渐行渐远，封墨竹才怔怔转眸，看向紧闭的门板。
眸色一痛，他将视线收回，一把将手里的毛笔扔在桌上，身子一颓，靠向身后的木椅椅背。
目光定定望着那支被他扔到桌上的毛笔，将宣纸和桌面弄黑了一片，他喉结滚动、胸口微微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