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吴根携一张贴身的软弓从比墨还要深浓的黑暗里现出原形。
这一次的他,远比在余淮镇码头上,冷溪所见到的那个点头哈腰的小水手要更具气势,一身松松散散的黑袍,斜挎着根牛皮腰带,勒出他笔直颀长的身形,好似从地狱里走出来的死神。
“这一次倒是不像只老鼠似的东躲西藏了啊,看来是有话要跟我们说了?”宋念谨慎地将棍子往肩上一扛,冲他扬了扬下巴,“有甚么遗言,赶紧说吧。”
“遗言?”吴根像是听到了一个很有趣的笑话,摸索着下巴笑了笑,“别这么说嘛,我正是为了从二位手中留下一条命才会大着胆子站出来的。”
“想从我二人手下保命,那就得看你所说的话值不值得了。”冷溪冷着脸道。
吴根也不卖关子,直截了当地说:“冷大人您猜得不错,这个白千千确实是你们之前抓的那个韩春寻找多年的血肉至亲。我当初将您二位引上韩春的船,其一就是想要让你们知道这件事。”
“其二呢?”宋念问。
吴根又神秘兮兮地笑了一下:“其二?自然是得让你们把这艘船还有华阳湖湖心小岛那三个蠢货给一锅端了。”
冷溪听了觉得奇怪,这些事怎么看都是对他们有利,而对秦世忠无好处的事儿:“你这么做,就不怕秦世忠知道了,怪你胳膊肘往外拐么?”
吴根耸了耸肩,一瘪嘴:“谁说我是为了帮你们?”
宋念思路清晰地追问:“那你之所以安排这一切,就是为了将我们引入北疆腹地,让我们不明不白地死在大乾和北羌的边境?”
“那是秦世忠的想法,后续的事也是在我玩脱手之后他亲自和那个爱女扮男装的北羌公主策划出来的,与我无关。”吴根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冷漠神情。
“那你之前到底为何要安排那一切?”冷溪越来越不明白了。
吴根听到这个问题,低头诡异地笑出了声:“当然是为了我自己啊。”
“我已经厌倦给人当做棋子工具,被人像狗一样利用的日子了,我想要自由。”吴根摊开了手,在黯淡的夜光下莫名有一种教徒的虔诚感,“包括这一回被秦世忠派出来跟着那个北羌公主,帮她做的那些事儿,我都有不一样的目的。”
“可你既然之前要让我们知道白千千的身世,那现在又为何要杀她?!”冷溪百思不得其解。
吴根冷不丁沉下脸来:“你们能知道,不代表她能知道。而且以她的性子,你们以为她会因为这么点血缘亲情,就背叛将她养大,被她视为亲生父亲的秦世忠?我当初不过是因为欠过韩春一条命,但又不能将真相直截了当地告诉他,正好遇上你们,就想利用你们一下而已。毕竟哪怕过程再曲折,只要你们和白千千有交集,就一定会发现这个真相。”
冷溪被这个人缜密无比的心思和算计弄得不寒而栗:“好了,你到底想要甚么?”
“我刚才说了,很简单,我只要自由。”吴根又一摊手,顺便把自己手里的软弓丢在了地上表达自己的诚意,“只要你们今夜放我一马,对外说已经将我和白千千都就地正法了,从此我一定隐姓埋名,再不参与你们和秦世忠的任何争斗。”
“你用甚么保证,我们又拿甚么去相信你这么一个背叛自己原主的骗子?”
“难不成要我自废武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