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么些年,柌彤总结的是,大殿下性格冷的很,每次来帝后处请安,不过几句话,便离开了。虽然大殿下给帝后解释的意思是,因为织昼仙子毕竟是因自己之过失,赶上天帝整肃风气的时机,才会被牵连受如此重的刑罚,并没有其他什么意思。
但柌彤不这样觉得。
如今这个情况,柌彤虽然再三让自己不要多想,但还是忍不住得出一个结论,大殿下与今如夜有些不一样的感情。可天帝陛下与帝后娘娘的处理,也让她再次得出一个结论,这份感情是不能容于九重天的。一个是炼仙台受刑的小仙子今如夜,一个是天帝陛下的大儿子,九重天上鼎鼎有名的大殿下,若是能够谱出一段佳话也不错,但是若不能谱出一段佳话,那便是保命为上。
大殿下怎么想的柌彤自然不知道,但是联姻的消息传来,至少柌彤觉得,今如夜这好不容易保下来的一点修为和性命,算是看到了新的曙光。
可忧,也是真的忧。
虽说那日加封帝姬的礼数甚是隆重,让九重天上见识浅的仙娥艳羡称道了许久,但柌彤很清楚,当时今如夜其实还不太能够走动的了,在凌霄殿上受封几乎是生生将她拖过来的,一场繁琐的仪典,对于今如夜无外于再一场刑罚。
柌彤跟着一道参加受封仪典的帝后娘娘,参与了这次受封的全程,而也是那时,柌彤才发现了些许不对劲。
联姻的喜事在九重天上的小仙们中间算是一段佳话,就算一开始大家对于要去那什么,曾经与九重天大战过的什么末址之境还颇有些微词,毕竟同九重天的往昔不提,如今祸乱凡间引发至六界的罪魁,此前也有风声说是这末址之境败战之后暗中筹谋,现在忽而联姻,难保其中没有什么阴谋诡计。况且,说是成亲联姻,但嫁予之人到底是个什么样子也不甚清楚,说来说去,倒像是出质末址一般,今如夜到底是帝后的义女,终归有些慢待了。
但是后来又听说九重天与末址欲以此为契机修好两界,自然也便不是那什么祸首,而且末址之境为示对此事的重视,是由末址之境那位新继任的君上亲自迎亲,由陌桑神君亲自主持证婚。大家私下里都感叹,今如夜算是神雷之刑后修来了好福气,有生之年能碰上这样的待遇,若是换成她们,成亲能有陌桑神君证婚,不知道要攒多少运势才行。
那不知成亲之人到底是谁也变成了一件好事。今如夜到了传说之中的秘境末址之境后,还可以自己挑选郎君,并非以前联姻不知对方何人,也没个什么感情就为着两界的和平而凑到一起,就算最后选不好合乎自己心意的,还能有回来这一条退路。
带着帝姬的身份的退路,可不是随便就能够得的!
无论从哪个方面看,这联姻的好处也是摆在明面上的。故而前一段时间心疼今如夜的那些仙官仙娥,都恨自己没有遇上这样的好事。
可是今如夜自己,自从炼仙台上受刑之后,便不如以前那般热烈了。帝后娘娘宽厚,来看过几次,也说了一些宽慰的话,但是今如夜仿似随着修为丢掉的,还有自己的气性一般,也不再爱笑了。自然,每日生疼也确实笑不出来。
柌彤作为掌事仙娥,自然时时都在关注着今如夜,联姻之事定下,册封帝姬之前,柌彤为今如夜送药去时,将联姻一事之中,大家分析的好的一方面都一一说给了今如夜,特别强调了陌桑神君为她证婚之事,但是今如夜当时看着柌彤,笑的有些凄凉。
除了在今如夜面前说过,其他时候柌彤对这些各种各样的传言也不过一笑置之,谨遵帝后娘娘的令,更不曾说过大殿下与今如夜之间有什么,自然也不会提,今如夜在联姻这件事情里头的坏处。
可是那次凌霄殿上受封之后,柌彤总觉得这事里头透露着古怪。按说依照天帝一贯风格,不应该将此事抬的如此高,但是受封之礼却哓喻六界,而且当时天帝顺口说了一句,送亲仪仗交由了圣先真君。柌彤奉茶之时看到帝后娘娘听见是由圣先真君负责此事,眼眸垂了垂。而柌彤也觉得奇怪,九重天上充当送亲仙使乃至仪仗压阵的人选,柌彤自己就能背出好些,怎么最后偏偏选择了一个掌管兵马的真君?
受封之礼后,柌彤紧跟着离开。但是因着帝后娘娘离开凌霄殿后,遇上了前来的大殿下,帝后娘娘便将柌彤打发去找天帝案前的仙官,要一要当日册封之礼后将要哓喻六界的文书,柌彤过去等待文书之时,听到了前殿之中不知哪位神君说了一句:
“联姻之礼当日有圣先真君压阵,玄女娘娘谋划布局,才算是万无一失,陛下圣明!”
柌彤的心提了起来,只觉得呼吸都不畅了,赶紧取完文书回到帝后娘娘身边,谁知大殿下还没有离开,柌彤便同她们隔了一座仙桥静静等着,心里头不断想着方才听来的那一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圣先真君自不必说,还请了琼花宫的九天玄女娘娘来筹谋布局,联姻之事有必要有什么安排布局?
而且,据文筮和隽牟两位曾经同自己闲聊,玄女娘娘虽说司战,但其实六界里头一般的小打小闹,玄女娘娘是不会出山的,只由圣先真君领兵即可,只有遇到棘手之事,才会排到玄女娘娘,故而玄女娘娘清闲的日子还是比较多。而上一次这两位同时应对的一场战事,便是末址之境当年同九重天那一场。
如今,又是这样的情形,又是末址之境同九重天,柌彤实在不得不怀疑,这场联姻到底是不是真的只是联姻,还是藉由联姻之名在筹谋其他事情?
诸多大事,轮不上她这样一个小仙娥来操心,只是,联姻的毕竟是同自己有一番交情的今如夜,曾经都说她命好,可是在柌彤看来,今如夜此去,只怕是凶多吉少。
正当她想着这件事情入神,忽而看到大殿下朝着帝后跪了下来,声音也大了许多,自己赶紧背身过去,再行远了两步,可还是听到大殿下对帝后娘娘道:
“母后,由儿臣担任送亲使,必然比性格急躁的圣先真君更为合适……”
“起来吧,此事,不是你应当掺和的!”
“母后……”
“焱儿,你当前一阵子那几位被贬是因为什么?”
沉默半晌,柌彤心道大殿下应该离开了,正欲转身上前送上文书,却又听到大殿下有些嘶哑的声音问道:
“那母后可否告知,联姻之事到底是有什么目的?听说曾经父亲从玄明少思天中离开之后,便定下此事,可联姻诸多安排……”
“住口!焱儿,回去吧!你向来稳重,此事如何,你父君不让你知晓,便不知晓为好!”
后来,柌彤便领了一应事务,操持着联姻之礼前期的准备事宜,其实那些虽然事情繁杂,但分下去,自己也并不十分忙碌,总结下来,柌彤领会到自己其实最主要的就一件事情,看好今如夜。
或许今如夜也察觉到了不对劲,每次柌彤送药来时,看柌彤的眼神总不太一样了。有看破天命无能为力最后的淡然,也有一丝不甘于此的凄清,柌彤的话也少了许多,只怕自己说的多错的便多。柌彤愈发觉得当一个仙娥同做一个凡人,其实烦恼愁绪并没有少多少,只是生息拉的很长之后,那些烦恼愁绪显得就不那样重要了。可是对于长情之人来说,只怕又是另一桩折磨。
修仙修仙,修心为上,当初自己修炼得的第一课,何时检视都能获得新的体悟。
好歹日子还是平静,直到昨日,那日偶遇至今,这些时日一直没见踪影,也没来倚宸宫请安的大殿下,趁着帝后娘娘同梵境来的菩萨讲道,没在倚宸宫时,避着众人,来到了今如夜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