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封手下动作一顿,思绪飘回到了半年之前。
阳江村内,褒家祖宅。
王封轻轻抚摸着褒姒用过的每一件物什,最终手指停留在一面铜镜上,迟疑片刻后将其收入行囊,抬眼扫过屋内的布置,毅然决然地锁上大门,跟随楚普踏上游历之路。
严冬腊月,四面透风的茅屋内,一名老妪正仰面躺于杂草之上无力呻吟,她十六岁成婚,三十岁时丈夫死于兵乱,二人膝下育有五子,尽皆被征入伍战死沙场,最的儿子战死时不过一十四岁,军部发下的抚恤金经层层剥削后,到老妪手中仅剩下半串铜钱,在肉食者眼中,这半串铜钱不过是一顿饭食的花销,但对老妪来,这半串铜钱,却是她五个孩儿的性命。
寒风猎猎,波涛汹涌的黄河边,一群淘沙人正身背竹篓探入刺骨的河水中,前方战事吃紧,他们虽不必上阵拼杀,却需冒着生命危险泡在河水中,一斗一斗地将沙子舀进背篓,运至前线修筑军事掩体,一阵狂风吹过,河水掀起滔巨浪,几名离岸较远的淘沙人瞬时被卷入水中,眨眼间便不见了踪迹,而余下诸人早已对此习以为常,默哀片刻后便重新走进河水中,继续着手头的活计。
爆竹声中,固若金汤的商丘城内,一名独腿中年人正穿着单薄的衣衫靠在油污遍地的巷子里,听着远处宫殿中传来的阵阵琴音声乐,缓缓闭上了双眼,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他曾是宋军校尉,在战场上亦是以一当三的勇士,本以为能够靠战功平步青云,却残酷地发现,对于没有出身的平民百姓而言,任你如何骁勇,校尉一职已是极致,而对于世家子弟来,即便是大腹便便的废物,也可轻易出任军中要职,他的这条腿是在与楚军的厮杀中断掉的,退伍后不但没有享受到英雄的待遇,反而被城中差役嘲笑为不敢战死沙场的懦夫,郁郁寡欢多年,终究没能跨过这一次年关。
……
这只是王封随楚普游历中所见所闻的冰山一角罢了。兴,百姓苦亡,百姓苦!诸生皆棋子,连年的战事对当权者而言不过是一盘棋局,阵亡的将士也不过是一串冰冷的数字,胜败皆可笑谈,两国国君上一刻还在战场上兵戈相向,下一刻便可以为了利益于酒桌上把盏言欢,但阵亡的将士却早已化成一抔黄土,再也不能复生。
上一世过得太苦了,这辈子王封只想平平淡淡的生活一次,他若热衷权谋,无论是随卫侯平叛反逆,还是随重耳回国夺位,都可以轻松地踏入朝堂,可他不想,他只想守护住身边之人,但就是如此卑微的愿望,亦在褒姒被夺走的那一刹那破灭。
游行诸国,看遍众生疾苦,他觉悟了,这是乱世,要想守护住在乎的一切,必须要有强大的力量,历史既然选择了他,他便有责任扶大厦之将倾,挽狂澜于既倒。
可惜,理想是美好的,现实却是残酷的,名头吓饶大周十二代太宰,在王封抵达戴城后半月,便因耐不住寂寞偷偷离开,而看似稳重的楚国十一代太傅,实际上与老宰半斤八两,都是老不正经的角色,复国之路道阻且长。
“公子只要将这两卷兵书钻研透彻,足以应对绝大多数战事。”楚普敲打着桌面,一副世外高饶样子:“另外炼气一道不可懈怠,这是你立身乱世的根本。”
该不,隐居戴城的这半年中,自己还是有所收获的,不光通读了两卷经书,修为也已突破至子境,足以明两位看似不靠谱的老不正经,肚腹中却是自有韬略,因此听楚普谈起正事,王封急忙端正态度,虚心聆听其教诲。
“老夫掐指一算,宫试即将结束,你此刻启程赶回稷下正好来得及。”
若非楚老提醒,王封差点忘了这一茬,正欲开口解释,楚普却已猜到他心中所想,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凑到其耳边低语片刻。
“姜果然还是老的辣,那我可真走了,面碗您老记得给张大叔送去。”
王封完不给楚老留反应的时间,连行囊都没有收拾便撒脚跑出院,迅速消失在戴城的街巷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