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彪虽外表粗犷豪迈,心思却缜密如发,对认定的朋友更是肝胆相照,可托生死。眼见方胜杰右腕被废,瘫软在地,他心中虽惊怒交加,但更知此刻绝不能再生枝节。他一步抢到贺聪身前,魁梧的身躯几乎将方胜杰完全挡住,对着贺聪深深一揖,几乎弯下腰去,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恳切与急迫:“贺少侠!剑下留人!此事皆因我这兄弟鲁莽自大而起,冒犯少侠虎威。祝彪在此代他赔罪,愿受少侠任何责罚。只求少侠看在祝某薄面,饶他一条残命。祝彪给少侠叩首陪罪!”说着就拜揖。
贺聪见祝彪这等威震一方的豪雄竟给自己拜揖,心中也是一凛,忙将软剑归鞘,伸手欲扶:“祝大哥,万万不可!折煞小弟了!”他的注意力完全被祝彪这情真意切的恳求所吸引,加上方胜杰已重伤倒地,气息奄奄,任谁都会放松警惕。
然而,就在贺聪伸手扶向祝彪,心神松懈的刹那——瘫在地上的方胜杰,那双原本因剧痛而涣散的眼睛里,陡然爆射出毒蛇般的怨毒寒芒。这光芒一闪即逝,快得连近在咫尺的祝彪都未察觉。他仅存的左手五指如钩,凝聚起毕生残余的阴毒内力,悄无声息地自下而上,带着撕裂空气的微弱嘶响,直插贺聪毫无防备的面门。这一掌,名为‘幽冥鬼爪’,歹毒无比,专破护体罡气,一旦拍实,颅骨碎裂,神仙难救。
“小心——!””柳青青的尖叫声撕心裂肺。
“住手!”祝彪惊觉,目眦欲裂。
岳威、邓雄等人更是骇然失色。
贺聪只觉一股阴寒刺骨的腥风扑面而来,死亡的气息瞬间笼罩。他万万没想到,一个右腕粉碎、看似濒死之人,竟还有如此狠毒的反扑之力,更选在他心神最松懈的瞬间。那鬼爪般的五指已触及他面门肌肤,阴冷的劲气刺得他汗毛倒竖。
生死一线!贺聪全身的潜能瞬间爆发。千钧一发之际,他上身如同折断般猛地向后倒仰,一个铁板桥几乎贴地。同时,右手快如闪电,腰间软剑再次弹出,化作一道贴地疾掠的乌光,一招‘灵蛇反噬’,快速无比地横削向方胜杰的脖颈,这完全是身体在死亡威胁下的本能反击。
‘咔嚓!’几乎在同一瞬间,贺聪扣在方胜杰右腕废骨上的左手五指,因这突如其来的反击和惊怒,下意识地猛一发力。那本就粉碎的腕骨彻底被他捏成了一团烂泥,剧痛让方胜杰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嚎,凝聚的左爪劲力顿时溃散。
‘嗤啦!’乌光掠过,方胜杰头顶一片头发连同头皮被削飞,鲜血瞬间涌出,染红了他半边狰狞的脸。若非贺聪在最后关头收回了三分力道,这一剑足以让他身首异处。
贺聪左手一松一推,方胜杰如同破麻袋般‘咕咚’一声重重砸在地上,身子一软,瘫倒在了地上。
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都被这电光石火间的惊魂逆转震得魂飞魄散,冷汗浸透了每个人的后背。柳青青脸色惨白,捂着心口,几乎站立不稳。祝彪更是面色铁青,看着地上生死不知的方胜杰,又看看惊魂甫定的贺聪,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后怕,有震怒,更有对方胜杰愚蠢狠毒的深深失望。
贺聪持剑而立,胸膛微微起伏,冰冷的杀意尚未完全散去,目光如电,缓缓扫过大厅内每一个人,尤其是方胜杰那几个蠢蠢欲动的徒弟。那目光中的警告意味,如同实质的寒冰,让那几个徒弟如坠冰窟,满腔的怒火瞬间被浇灭,只剩下恐惧,下意识地缩回了脚步,低下了头。
祝彪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缓缓踱步到大厅中央。他沉重地摆了摆手,一股无形的威压弥漫开来,嘈杂声瞬间消失。
他知道无论是武功还是能力,都与贺聪相差甚远。方胜杰既然敢去找贺聪麻烦,那自然也不会将自已放在眼里。现在既然事情已成定局,也无法挽回,于是大声说道:“贺少侠的为人我信的过,他刚才已是剑下留人、手下留情了,我可不愿意再出现刚才的局面。”随即又询问众人道:“你们呢?”
“大寨主既然决定了的事,还有什么好多说的。”有人焦急的说。
他猛地提高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此事,到此为止!贺少侠是我祝彪的贵客!从今往后,山寨之中,若再有人敢对贺少侠有丝毫不敬,或因此事心生怨恨,暗中报复……”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如同寒铁坠地,“便是我祝彪的生死之敌!先问过我手中这把刀,问过我身后这班兄弟!”祝彪的话带着坚定的口气,引发了其人他人心底的共鸣。
岳威、邓雄等人立刻上前一步,齐声应和:“大寨主说的极对,我们自已人不应自相残杀,而是要为武林多做点好事。我等愿听从大寨主的安排!”
起先也有人不服气想助方胜杰,尤其是方胜杰的几个徒弟。他们气得双眼喷火,但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这时听大寨主祝彪所言,也只能如老鼠般耷拉着脑袋闪出门去。心里却暗自庆幸没有盲目出手,否则连自己的命也保不住。若是早知道这少年有如此神威,就算是打死也不会无缘无故地去与他为敌。
祝彪不想再多说了,忙叫两个兄弟把方胜杰抬进里屋救治。当下审度了一下场上形势,然后才开口说话。他慢慢的话语带着一丝的伤感和无奈说道:“这场比试事出有因,但胜负成败也不须计较。既然事情已过,我们和少侠不许再比试,也不得有恩怨。如有人不服就是想与我为敌,那就先过我这一关。”说着他把手一挥,他的四个徒弟立马上前站在祝彪和贺聪前面。
“贺小弟,你越来越……厉……害啦!”柳青青颤抖着声音发出感叹。
贺聪朝她扯出一个安抚的微笑,笑容里却带着一丝疲惫和冷意:“柳姐姐,不是我厉害,是这江湖……逼得人不得不厉害。不狠,便是死。”他的目光再次看向祝彪,抱拳道:“祝大哥,情势如此,小弟不便久留。本想与大哥把酒言欢,畅谈江湖,奈何……唉,就此别过。”
祝彪也是位聪明绝顶之人,一见贺聪的脸上神情,便哈哈大笑地说道:“少侠的心意在下领了,我有意仰附深交,但这山寨人众之多,又是‘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既然少侠要走,哥哥也不宜多留,只是不知少侠这是要到何处去?”
贺聪道:“下月十五日要招开武林联盟大会,小弟准备前去参加。”
祝彪是聪明人,心知此刻强留反而不美,更可能再生变故。他朗声大笑,豪迈中带着真诚:“少侠心意,祝彪心领。下月十五日武林联盟大会在下也已听说,既然少侠前往,那在下也定会去参加。再说上次落凤坡战事少不了我,这次武林联盟大会我又岂能不去?你我兄弟,自有重逢之日。这山寨人多眼杂,良莠不齐,哥哥也不虚留你。来日我们不见不散!”
“好!不见不散!”贺聪也觉胸中豪气激荡,与祝彪重重击掌为誓。随即不再多言,携着柳青青,在祝彪等人复杂的目光注视下,大步流星地离开了聚义厅。
二人才离开那山寨,就听到祝彪大声命令到:“紧闭山寨大门,今天任何人不得跨出山寨一步,违令者格杀无论!”
贺聪也不得不佩服祝彪的心思和用意。